序言
萨尔浒之战是1619年二到三月间,明朝与后金(后来的清朝)之间在萨尔浒(辽宁抚顺一带)展开的战略性决战。
在这场战争中,明军集结全国20万精锐部队,与朝鲜组成联军,对外号称47万,分四路进攻后金,企图毕其功于一役,彻底剿灭东北边防隐患。
后金这边,努尔哈赤率六万八旗铁骑迎战,用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的方式全歼明朝军队,最终萨尔浒之战以后金全胜、明军大败而结束。
此战役作为明清对抗的重要转折点,从此明朝再无力组织大规模军事行动,被迫从战略主动转向战略防御,而后金崛起为一股强大的军事力量,并开始谋求取代明朝,入主中原。
战争背景:后金崛起,从十三副铠甲起兵到统一东北,誓师反明
关于后金的起源,最早要追溯到北宋末期,女真完颜部落在完颜阿骨打率领下起兵反辽,从东北打到黄河流域,在中原建立金朝政权。
在这一过程中有一部分部落留在东北继续过着渔猎采集生活,到明初,这些留居东北的女真部落主要分为建州女真、海西女真、东海女真三大部。
明朝中央政府在这里设立卫所,实施羁縻统治,到明朝万历年间,镇守东北地区的最主要军事力量是辽东总兵李成梁,他利用女真各部落之间的矛盾,纵横捭阖,使得明朝能够在长时间控制东北局势。
直到努尔哈赤的出现才打破了战略平衡。
1559年,努尔哈赤出生在赫图阿拉(今辽宁省新宾县)建州左卫一个小部酋长家里,他的祖父觉昌安和父亲塔克世历来安分守己,小心对待明朝政府。
然而在1583年,他的祖父和父亲却在努尔哈赤的妹夫阿台与明军的冲突中,被明军误杀死于图伦城。
血气方刚的努尔哈赤派人质问明朝为什么杀害其祖父、父亲,理亏的明朝政府归还其祖父、父亲遗体,并他封龙虎将军,及建州都督敕书,以安其心。
不过由于他的部落毁于战火,努尔哈赤只能忍气吞声,但内心发誓要报仇雪恨,一边召集旧部,另一边用祖父、父亲所遗的十三副甲胄起兵。
努尔哈赤凭借天才的政治军事头脑,一边用金银财宝贿赂麻痹李成梁,另一边开始统一建州女真各部的战争。
从1583年至1588年,先后统一建州、海西与东海诸部,控制了东到日本海、西邻明朝辽东都司辖区、南抵鸭绿江、北至外兴安岭的广大地区,并建立了以重骑兵为主的八旗军队,总兵力十万人。
1615年李成梁去世,1616年,努尔哈赤建立后金,年号天命,自称金国汗,以赫图阿拉为都城。
1618年初,努尔哈赤趁明朝党争激烈、防务松弛之时,以“七大恨”誓师反明,历数明朝对后金的罪状,率2万军队发起进攻,攻陷抚顺、清河等地。
对于明朝朝廷来说,昔日的下属部落公然造反,是绝不能容忍的,至此萨尔浒之战序幕正式拉开。
表面强大的明帝国不过是内在机制被掏空的泥足巨人
明朝从嘉靖以后,政治日益腐败。万历执政初期,虽然在张居正的改革推动下,一定程度上挽救了明朝的颓势,但终究是昙花一现。
从1586年以后,万历与文官集团陷入国本之争,万历开始长期不上朝。
由于万历的懒政,明朝朝廷陷入激烈的党争,各地官僚贪污腐化,横征暴敛,民不聊生,大明在自我消耗中不断衰弱。
从1592年—1600年的八年间,万历针对苗疆、宁夏叛乱以及日本侵略朝鲜发动了著名的万历三大征,其中光是抗倭援朝就打了七年。
虽然明军在战争中均取得胜利,但也严重消耗了明朝财力,军事开支高达一千一百六十余万两白银,军事精锐也损失惨重。
尤其是抗倭援朝后,辽东精锐几乎损失殆尽,战斗力极速下降,辽东兵额从95000人下降至1600年的40000人,减员达60%。
万历末年,明军忙于镇压关内农民起义,无力顾及辽东防务,驻守辽东的明军训练荒废,装备陈旧,缺粮缺饷,加上政治腐败,守备分散,军队战斗力非常差。
当时以徐光启为首的有识之士就发现女真将会成为明朝的最大敌手,于是提出训练精兵,联合朝鲜,进攻女真的军事战略。
而且他认为只要辽东精锐两万,再以朝鲜两万军队为牵制,一年之内就可以平复女真。
后金方面,努尔哈赤在东北积极扩张的同时,一直在关注明朝局势的变化,万历朝鲜战争以后,努尔哈赤就已敏锐的发现明军几乎拼光了家底。
辽东已经空虚,只是有李成梁镇守的威慑力罢了,所以努尔哈赤静待时机,果然李成梁死的第二年,努尔哈赤就反了。
明军错误的军事战略注定结局的失败
努尔哈赤攻陷抚顺后,万历感到事态严重,立刻派兵部左侍郎杨镐为辽东经略,主持辽东防务,并决定出兵辽东,大举进攻后金。
万历对后金的战略思路与出兵朝鲜一样,以国力和规模优势,毕其功于一役,一次性永绝后患。
即便缺兵缺饷,仍加派饷银200万两,并从川、甘、浙、闽等地抽调兵力,增援辽东,又通知朝鲜、叶赫部出兵策应。
经过半年多的准备,1619年二月,明军集结全国20万精锐,加上叶赫部、朝鲜军队,号称47万。
由于明朝朝廷财政紧张,无力长期供养这个规模庞大的作战部队,万历催促杨镐发起进攻,速战速决。
杨镐的作战方针是以赫图阿拉为目标,分进合击,四路会攻,一举围歼后金,杨镐坐镇沈阳。
西路由总兵杜松领兵六万,顺浑河出抚顺关,东路由总兵刘铤领兵四万,汇合朝鲜兵,出宽奠口,南路由总兵李如柏领兵六万,往清河出鸦鹘关,北路由总兵马林领兵四万,出三岔口。
1619年三月,明朝四路大军浩浩荡荡向赫图阿拉杀去。后金方面,努尔哈赤攻占抚顺后,一边加强防御设施,一边打探明朝情报,所以在四路明军出动前,作战企图就为后金得知。
努尔哈赤认为明军南北二路道路险阻,路途遥远,进军速度缓慢,应先攻另两路,最终决定采取“凭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的集中兵力,逐路击破的作战方针,将6万兵力集结于都城附近,准备迎战。
从明朝与后金的军事部署看,明军未选择一路出击而是四路出击,本来人数占优的军队却化整为零,导致兵力分散,再加上军队从全国各地征调,高层内部不和,互不协调。
当时徐光启就指出:
“四路进兵,此法大谬”,并预言努尔哈赤一定“并兵以应一路,当之者必杜将军矣”。
事实果真如徐光启所料,努尔哈赤集中兵力,各个击破,首先就拿进军速度较快的杜松开刀。
所以明朝虽然采用联合朝鲜的战略,但第一没有精兵,临时拼凑的军队无法和英勇善战的八旗军抗衡。
第二战争指挥错误,本来可以依靠规模优势有获胜的把握,但却被拆分,以至每一路的军队人数少于后金,优劣瞬间转化,明军的种种弊端注定其最后的失败。
努尔哈赤绝地反击,明军全军覆没
实践证明,努尔哈赤的战术判断是准确的,西路军杜松行军速度快于其他三路明军,呈突出冒进之势,很快进至萨尔浒一带,并分兵为二。
主力驻萨尔浒附近,自率万人进攻吉林崖,努尔哈赤看到杜松军孤军深入,兵力分散,非常兴奋。
一面派兵增援吉林崖,一面亲率八旗四万五千人进攻萨尔浒的杜松军主力,次日清晨两军交战,厮杀至下午,天色突然阴晦,咫尺难辨。
杜松点燃火炬照明开始炮击八旗,努尔哈赤则利用火炬的间隙,率军隐藏在暗处,弓弩万箭齐发向明处明军射击,杀得明军措手不及。
努尔哈赤乘着大雾,越过堑壕,拔掉栅寨,攻占杜军营垒,杜军主力被击溃,伤亡大半,后金驻吉林崖的守军也打败了进攻的明军,杜松在战斗中阵亡,至此西路军全军覆没。
杜松所率西路军是明军主力,主力被歼后,南北两路明军形孤势单,处境不利。
北路军马林行至萨尔浒东北时,得知杜松战败,吓得不敢前进,转攻为守,就地防御,并环营挖掘三层堑壕,将火器部队列于壕外,炮兵最前,然后是火枪兵,骑兵殿后。
努尔哈赤在歼灭杜松后,率军北上迎击马林,抵达马林驻地时,努尔哈赤没有选择硬钢,而是依仗东边山地地形,打算从山上居高临下向马林的军营冲击。
马林在看到努尔哈赤军队不过两旗两万人,他认为后金实力与规模无法对明军构成威胁,于是马林命令营内士兵出营与营外的骑兵和火枪队汇合,主动向后金军队发起攻击。
努尔哈赤趁明军未稳之际,命长子代善率先锋部队杀出,代善一马当先,直杀入明军队伍中,随后各贝勒率军投入杀敌,两军混战,明军败退,被杀大半,这时其余六旗军队主力赶到,直接攻击马林大营。
马林军中士兵放枪接战,八旗军射箭冲击,在后金两路夹攻下,明军抵挡不住进攻势头,大败而逃,八旗兵乘势追杀,北路明军大部被歼,马林仅率数人逃走。
东路军这边,因山路崎岖,行动困难,刘綎未能按期进至赫图阿拉,由于不知西路、北路已被歼灭,刘綎仍按原定计划向北开进,努尔哈赤击败马林后,立即移兵,迎击东路军。
刘綎作战勇猛,在万历三大征中平定苗疆叛乱,被称呼为“大刀”刘綎,努尔哈赤决定采取诱其速进,设伏聚歼的打法。
事先以主力在赫图阿拉南部布置埋伏,另以少数士兵冒充明军,持着杜松令箭,诈称杜松已迫近赫图阿拉,要刘綎速进。
刘綎信以为真,立即下令轻装急进,结果一头扎进努尔哈赤设好的埋伏圈,八旗大军四处出击,刘綎左挡右突,浴血厮杀,但终因寡不敌众,被努尔哈赤歼灭,刘綎本人兵败身死。
此时的杨镐坐镇沈阳,却对三路明军没有任何策应,杜松、马林两军战败的消息传回沈阳后,杨镐才慌忙传令李如柏回师。
李如柏军本就行动迟缓,无心战斗,当接到撤退命令时又被后金哨探发现,后金哨探在山上鸣螺发出冲击信号,大声呼噪。
李如柏以为是后金主力发起进攻,惊恐溃逃,自相践踏,死伤1000余人 与他一起的朝鲜军队干脆直接投降,至此萨尔浒之战以明军失败、后金胜利宣告结束。
后续
在这次战役中,明军除了李如柏一部,几乎全被歼灭,将领战死余310人,除了杜松与刘綎战死沙场,马林也于3个月后在开原战死,李如柏则在后来自杀谢罪。
主帅杨镐兵败后立即引咎辞职,后被拘押,1629年被崇祯处决,战争后,明朝元气大伤,由进攻转为防御。
而后金军乘势攻占开原、铁岭,征服明朝的女真族同盟叶赫部,朝鲜也被迫宣布中立,由防御转为进攻,明清(后金)国运至此交替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