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431年，古希腊的两大城邦斯巴达和雅典爆发了战争。这就是围绕希腊本土最南端的伯罗奔尼撒半岛展开的伯罗奔尼撒战争。

这场战争从根本上改变了地中海的版图与格局，但是，决定这场战争走向的并不是雅典和斯巴达的士兵，而是战争第二年的“雅典瘟疫”。

这个改变历史，至今仍然是个谜的传染病到底是什么呢？今天就来聊一聊这个不为人知的雅典瘟疫。

在几周内扩散，持续了五年的神秘传染病

公元前430年春天，雅典的港口城市比雷埃夫斯（Piraeus）发生了一种神秘的疾病，并迅速蔓延开来。包括爱琴海的利姆诺斯岛（Lemnos）在内，很多地方都出现了类似的疾病。

在比雷埃夫斯，人们流传着斯巴达人在井里投毒的谣言。几周内，疾病蔓延到了市中心，不分男女老少。病毒给这座城市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灾难。据推算，直到5年后疾病得到控制为止，雅典势力有25~35%的人死亡。

这场瘟疫得以在后世重现，是托了一个人的福，他就是历史学家修昔底德（Thucydides）。他不仅近距离目睹了一连串的事件，自己也在感染瘟疫的情况下存活了下来。修昔底德在著作《伯罗奔尼撒战争史》中描述了瘟疫从最初的症状开始，到整个疾病蔓延发展的过程。

“健康的人突然头脑发热，眼睛充血发炎，喉咙和舌头等内侧沾满血，发出不自然的腐烂气息。其症状是，在打喷嚏、哀嚎之后，胸口仿佛被人击打一样，引起剧烈的咳嗽，接着胃部也像被人打了一样，引起胆汁排出，想吐却吐不出来，最后患者身体会剧烈的痉挛。到了这里，患者已经是非常痛苦的状态。”——《伯罗奔尼撒战争史》

修昔底德描述说，患者的皮肤“时而发红，时而呈土色，还长有小脓包和溃疡”。他们的身体里像燃烧着火焰一样剧烈的发烧，脱掉了所有的衣服。还有人因为口渴不止，跳进了蓄水池里，在那之后，他又患上了深度的失眠症。

修昔底德说，大多数患者在感染后的7~9天内死亡。在第一阶段幸存下来的患者，不久也会受到严重的溃疡性肠炎伴随腹泻的痛苦，在之后的衰弱期时受到外部的感染从而丧命。

两千多年前的“新冠病毒”

在医生们对瘟疫进行治疗时，最感到束手无策的是，这种突发的疾病感染性极强，而且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因为连医生都没有经历过，所以他们的专业知识也没有发挥作用。

可以想象，在两年多年前的古代社会，突然出现类似今天新冠病毒一样的传染病（甚至其致死率与症状比新冠更可怕），那时的雅典社会该是多么一种地狱般的惨景啊。

因为病毒连医生都没有经历过，所以他们的专业知识没有在这场传染性疾病中发挥作用。修昔底德写道：“医生们没有找到针对神秘瘟疫的特效药。而且，医生们用同一种手法成功治愈患者之后，在另一位患者身上，这种手法却失效了。”

医生们很早就病倒了，照顾患者的人们也牺牲了。在感染后，人们多多少少会产生免疫力，“同一个人不会遭受两次瘟疫的袭击，至少第二次感染后不会致命”。

但是，瘟疫给康复的人也带来了严重的后遗症。其中甚至有人在康复后失去了所有的记忆，连自己和朋友都认不出来了。另外，感染后的人们发现，自己的手脚手指、性器官、眼睛等部位留下了许多后遗症。

这种传染病给雅典人的日常生活带来了极大的混乱。修昔底德说：“濒死的人的身体重叠在一起，半死不活的已经不算是个人的生物在大街上徘徊。”尸体堆积如山，由于事态紧急，连埋葬死者最基本的仪式都没有时间进行，幸存下来的人们直接用火将大把的尸体焚烧。

改变社会的瘟疫

瘟疫从根本上动摇了雅典的社会。在可怕的天灾之下，雅典文明建立的阶级制度很快被击碎。富裕的市民发现即使自己有钱，病毒还是会找上门。贫穷的市民很快聚集在一起，通过掠夺死人的资产实现财富积累。

因为瘟疫的死亡比任何审判都紧迫，所以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害怕司法（法律）了。许多人相信，有什么东西激怒了神灵，疾病被释放出来作为惩罚。

“被瘟疫所带来的巨大危害所压倒的雅典市民，开始反抗领袖伯里克利。伯里克利将伯罗奔尼撒战争中被斯巴达军队入侵的阿提卡半岛的居民疏散到雅典城墙内。这个在当时看来很现实的判断，却导致雅典的卫生状况进一步恶化。”——《伯罗奔尼撒战争史》

修昔底德说到，导致瘟疫进一步扩散的原因是人们从乡下涌入雅典城，由于外来人缺乏接纳他们的房屋，他们被迫扎堆睡在闷热的小屋子里，这加深了瘟疫的传播。

伯里克利的政治对手进一步指责他对战争的坚定支持从而造成了如今雅典的局面，在受到雅典百姓支持多年之后，伯里克利被迫下台，此后一直没能连任。

此后，伯里克利也亲身体验了瘟疫。根据历史学家普鲁塔克（Plutarch）的记载，伯里克利的长子赞提波斯因瘟疫去世，不久自己的妹妹也感染了病毒。之后，次子帕拉尔斯去世，伯里克利本人也在公元前429年秋因病去世。

瘟疫大大削弱了雅典的实力，实质上也结束了雅典的黄金时代。

到公元前425年前后，有将近三分之一的雅典市民死亡，大约7.5万~10万人失去了生命。斯巴达和雅典在公元前421年左右停战。最终，斯巴达于405年在海上击败雅典的舰队，赢得了伯罗奔尼撒战争的胜利。

引发瘟疫的原因至今是个谜

引起这场瘟疫的确切原因，至今仍然无法确定。修昔底德在《

伯罗奔尼撒战争史》中

使用了“鼠疫”一词，因此也有人认为这是与导致14世纪黑死病的腺鼠疫一脉相承的疾病。

此后，无数研究古希腊的学者们提出了伤寒、霍乱、流感、天花、麻疹等细菌和病毒引起的多种疾病的说法。另外，随着研究与考古的成熟，也产生了新的说法。

1994年，研究团队在雅典发现了公元前430~420年的集体墓地。其中有150具被认为是匆忙掩埋的尸体。马诺里斯·J·帕帕格里戈拉基斯率领的研究小组于2006年宣布，他们从其中三具尸体的牙髓中提取的DNA，发现了与伤寒有93%相似性的病原体。

但是，在传染病发生的当时，伤寒在当时的希腊社会很普遍，因此对伤寒是传染病原因的说法也有争议。

根据修昔底德的记述，这应该是一种在古希腊以前谁也不知道的疾病，也就是说，“雅典瘟疫”是当时从未发现的病毒。

修昔底德记载的症状大多与如今的埃博拉病毒的症状一致。与伤寒、腺鼠疫等由细菌引起的疾病不同，埃博拉、麻疹等病毒的遗传证据更难找到。为了确定病毒，比起DNA，更应该研究不稳定且随着时间流逝容易劣化的RNA。由于找到公元前5世纪的有效样本的可能性非常低，所以即使雅典的瘟疫是由病毒引起的，其真实身份在一段时间内仍是个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