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本书中,保罗·肯尼迪巧妙地融合了历史、政治、经济和军事等多个领域的知识,用一本书生动地勾勒出了人类近1500年来大国兴衰的全貌。
更难得的是,虽然书中以欧洲为叙述起点,肯尼迪并没有局限于西方视角,而是对其他重要文明,特别是中国文明进行了深入的分析和解读,甚至在结尾部分特别强调了中国未来崛起的可能性。
这本书诞生于冷战的关键转折点——1987年!
冷战实际上是一个分阶段发展的过程。
冷战初期,美国占据明显优势,在古巴导弹危机中让苏联吃了大亏。
进入冷战中期后,美国陷入了越南战争的泥潭,经济出现滞胀,苏联趁势发力,于七八十年代达到鼎盛时期。双方随后陷入长期僵持,苏联逐渐走向衰落,冷战进入了晚期。
从这个角度看,一个强国的影响力不会在1987年这关键节点上突然消失。
在上世纪70年代,苏联在勃列日涅夫的强硬政策推动下,开始了与美国在全球范围的广泛竞争,尤其在非洲、拉美等边缘地区激烈对峙。
当时苏联虽然海军实力略逊一筹,但陆军和空军却极为强大。
在石油价格飙升和石油危机的推动下,苏联的政治和经济影响力日益提升,并通过经互会等机构建立了一个与西方截然不同的经济圈层。
在军事、经济、政治三个层面都不落下风,这让美国深感忧虑。
然而,美国作为一个年轻的国家,缺乏深厚的战略史和世界史研究人才,单凭自身难以破解大国战略谜题。于是,美国开始从英国引进大量学者任教,其中最杰出的便是保罗·肯尼迪——一位专研世界史、海权理论和军事战略的权威。
他领着美国的薪水,理解美国的战略需求,誓要为美国给出答案。
于是,《大国的兴衰》这部巨著应运而生,成为肯尼迪献给美国的战略指南。
先要明确的是,美国所寻求的答案,根源于它的国家定位——一个海权国家,英国的继承者。
美国人视自己为延续大英帝国海权传统的国家。
从这个视角出发,英国历时四个世纪的全球争霸史,尤其大航海时代的开端,成为美国最重要的历史借鉴。
1492年之前,世界格局与今天大相径庭。
当时连接世界的商道,主要是兴盛一时的陆上丝绸之路和相对影响有限的海上丝绸之路。
陆上丝绸之路因战乱频发、路途艰险且交通工具落后(人挑骆驼驮),运输能力有限。
这些限制促使商人偏好价值高、体积小的贵重商品,导致全球贸易多以奢侈品为主,缺乏普及的通用品。
海上丝绸之路虽稍有改进,但由于远航风险大、运输量有限,依然难以根本改变这一局面。
这两条丝绸之路输出的主要是奢侈品,使得全球商品流通不够广泛,也无法显著促进参与国的经济发展。
此外,亚欧大陆东西方的贫富差异,也让贸易体系中东、中、西三方地位各异。
东方主要作为奢侈品的生产者和出口方,输出香料、丝绸和瓷器,获得贸易顺差。
中部地带,凭借东西方陆海交通枢纽优势,成为财富聚集和文化融合的中心,如阿拉伯帝国和奥斯曼帝国等。
西方相对贫穷,缺乏竞争力强的特产,也没有类似今天的LV或法拉利这类奢侈品,一直处于贸易链的下游,成为贸易逆差国。
这片富裕区域由意大利的商业城邦和德意志北部的汉萨同盟主导,前者主导地中海贸易,后者控制北海与波罗的海贸易,两个区域的中间商赚取了大量财富。
然而,这些城邦各自为政,缺乏凝聚力,无法形成强大统一的政治力量,因而被区域强国相对容忍。
然而,大航海时代和随之而来的科技进步彻底改变了这一切。
首先,新大陆的发现为欧洲带来了辽阔的资源宝库。
其次,技术革新推动了生产力的提升,使得西方可以交换更多种类的商品。
第三,船舶技术的进步显著增加了运输能力,使得远距离大宗商品贸易成为可能。
这些变革赋予欧洲国家资源获取、商品输出和市场开拓的能力。
欧洲国家纷纷掀起殖民扩张的浪潮,迎来了历史上大规模的殖民时代。
西班牙人在这方面并非生意高手,他们把从美洲带来的白银大部分用来供奉皇室和贵族,也用于军事扩张,成为一群富有却奢靡的纨绔子弟。
葡萄牙受限于国力,难以有所作为,反倒是英国抓住了机遇。
英国凭借制度优势和商业敏锐度,开启了“海盗”、“圈地运动”和“三角贸易”,这些方式不仅迅速获利,还助力英国建立了庞大的纺织品贸易市场。
贸易的不断深入,令依赖海洋财富的国家逐步增强国力,国际竞争格局也随之逆转,形成了海权国与陆权国的激烈对峙。
西班牙和荷兰曾是陆权与海权的代表,他们经过激烈争斗后逐渐衰落,最终成全了法国与英国的霸权。
陆海权的划分,并非仅看活动范围,而是核心利益所在。
西班牙和法国均陷入“海陆并重”的战略迷思,最终因为对大陆的过度关注而失去了海洋优势。
西班牙在大航海时代初期占据了先机,拥有广阔殖民地并从中获得巨额财富,但这些财富大多投入军备,继续争夺欧洲大陆霸权,显示其核心关注点仍是大陆,而非海洋。
法国的情况类似,虽然拥有海外殖民地,但长久以来执着于欧洲大陆的争霸,从路易十四时代持续到拿破仑时代,成为欧洲霸主。
然而,持续的大陆战争耗尽国力,使得两国在面对英国的海洋强权时屡屡受挫。
荷兰在大航海时代也曾风光一时,凭借优秀的帆船战舰和水手,加上资本和制度优势,成为贸易先锋。
但由于地理上靠近欧洲强权,发展空间受限,经过多次英荷战争失败以及法国的打击,最终退出了一线强国行列。
反观英国,地理优势突出,成为欧洲最彻底的海洋经济体。
虽然英国和欧洲大陆自一万年前英吉利海峡大陆桥沉没后形成了地理隔离,但历史纠葛不断:罗马入侵、维京侵扰、诺曼征服,以及百年战争让英法两国领土错综复杂。
经过长期战争,英国最终丧失了大量欧陆领土,痛定思痛后彻底转向海洋,成为孤傲的岛国。
没有欧洲大陆的直接威胁,英国得以专注发展强大的海军力量。
当欧洲大陆爆发战争时,英国只需出资雇佣军介入,这就是著名的“离岸平衡”战略。
从16世纪到20世纪早期,英国常与欧洲的二流强国结盟,特别是奥地利、普鲁士和低地国家(荷兰、比利时等),利用他们作为欧陆均势的棋子,为自身争取战略缓冲。
这些盟友的存在使英国能够以较小成本影响欧洲局势,避免直接战争,构筑稳固的海上霸权。
掌控海权意味着能制定国际贸易规则,成为贸易霸主。
尽管海洋辽阔,控制其实集中于关键航道。
英国通过控制新加坡(马六甲海峡)、直布罗陀(地中海出口)和埃及(苏伊士运河)等战略节点,牢牢掌握全球贸易命脉。
这样的“全球布武”策略,依靠强大的海军力量实施,英国成为了当时唯一具备此能力的国家。
因为无大陆牵绊,英国能够利用“离岸平衡”玩转欧洲,靠大量殖民地财富和贸易红利,获得了无与伦比的国际地位,最终成为世界贸易规则的制定者和维护者。
这种霸权建立在责任与义务的平衡、实力的积累以及规则的制定上,通过维护航道安全、打击海盗、建设港口和军事基地,换取更为丰厚的利益回报。
控制海洋航道的国家,会向贸易国征收“过路费”(过去称为英国的“过路费”,今天称为美国的“铸币税”)。
这不仅是航道运输的收益,还有贸易活动本身的利润。
掌握所有海洋节点的国家往往也是最大商品输出国,贸易收益丰厚。
美国则略有不同,它不仅是最大的贸易国和商品输出国,更输出美元作为国际储备货币。
付出与收获之间的平衡,证明了这场“生意”的划算。
但有一个前提:该国必须始终保持强大,能够面对各种挑战。
因为海洋霸权和陆地霸权无法兼容,二者只能择一而存。
原因简单,当两个超级大国在海上竞争时,一个切断关键航道即可阻断全球贸易,使商品、原材料、资本和人力流动受阻。
这正是拿破仑战争中大陆封锁政策的本质。
拿破仑战争既是法国争夺欧陆霸权的战争,也是对英国海权霸权的挑战。
法国的利益重心虽在大陆,但成功独霸欧陆会迫使英国感到极大威胁。
英国因此在特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