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411年,明成祖遣内官监太监郑和第三次下西洋。在宝船队返航途中,与斯里兰卡的康提王国爆发短促且影响深远的军事冲突。中国史籍称之为“锡兰山之战”,而斯里兰卡王朝史则将其记为“维贾雅巴胡六世之难”。
本文将综合多重史料,尽可能还原出这场跨文化战争的全貌。
六朝时代斯里兰卡已是东西方海上要冲
早在六朝时期,斯里兰卡就作为至关重要的海上中转站,以狮子国的名号为东土所熟知。例如大名鼎鼎的达摩禅师,就是经海路到达广州。后来去印度取经的法显和尚,回程也是从斯里兰卡搭船到山东。
直至伊斯兰教兴起,穆斯林彻底掌控海上丝路贸易,这种时断时续的链接才趋于停滞。宋元时代的访客则以回回番客居多,与普通华人有着显著文化隔阂。
郑和的下西洋之行很那避开斯里兰卡
明成祖朱棣篡位后,为个人经济利益和国际声望考虑,开启轰轰烈烈的下西洋航行。斯里兰卡不仅是马六甲去往印度的必经之路,也是南洋地区少数非伊斯兰势力,必然是重点营建对象。
与此同时,斯里兰卡内部的局势同样动荡。在庞大的朱罗帝国解体后,整个锡兰岛大体上分为南北两股势力。其中,泰米尔人担任统治者的贾夫纳王国占据北部,而本土僧伽罗统治者的康提王国位于南部。双方经常为土地归属权,尤其是西海岸的经贸利益发生冲突,周期性从外部借来雇佣兵撑场面。
控制岛屿西南部的康提王国
后来与整合激烈交锋的维贾雅巴胡,就源于印度南部的泰米尔家族,在效忠僧伽罗王族后改宗佛教。他们不仅善于设计、督造防御堡垒,还经常从对岸招募海盗充当打手。甚至反客为主,将本家继承人扶上王位。
在郑和抵达前后,整个王国内外都处于紧绷状态。既要警惕外敌入侵,又要预防旧势力重新掌权,甚至是两股力量的突然合流。因此,初来乍到的明朝船队被视为某种威胁,待遇和马六甲海峡以东地区完全不同。加之原先的王族积极偓佺,促成后来的全面冲突爆发。
作为篡位者维贾雅巴胡始终处于不安之中
公元1411年初,明朝船队突然重返斯里兰卡,在当时的海防要塞科伦坡附近下锚驻足。双方显然都早有部署,在同意谈判之余仍旧剑拔弩张。郑和亲率2000步卒登岸,前往内陆的康提城谈判,同时命留守船上的20000多人严阵以待。维贾雅巴胡则派出儿子前来交涉,暗中组织约50000人的军队驻防沿海。甚至砍伐树木作为路障,断绝郑和可能的归路。
值得一提是,由于旧势力帮助,明军在斯里兰卡的活动似乎都有人暗中带路。不仅对本地情况相当清楚,连对手的具体部署都非常了解。这种信息层面的不对称,为胜负本身埋下关键要素。
康提王国军队具有典型南印度风格
此外,双方的军事技术也不在同一层面:
郑和下西洋的船员皆选自卫所正规军,不少是经历过靖难之役的老兵,乃至本地精干力量。除虎尊炮等少数原始火铳,亦有复合弓、带火药的箭矢等优质配备,可穿戴轻便锁子甲、布面甲等防具护身。
与之对垒的僧伽罗部队,多为本乡寺庙动员起来的民兵,装备和训练程度都比较抱歉。而且南印度风格的军队往往不重视盔甲防御,很容易在擅长远程打击的对手面前吃亏。即便有部分穆斯林海盗协助,依然克服不了本质差距。
百多年后西方人笔下的僧伽罗武士训练画面
于是,郑和敢于离开固若金汤的船队,只率少量精锐悄悄直扑王城。在当地人带路下,几乎毫不费力的抵达目标,并在凌晨“约闻炮则奋击”。甚至没有遭遇多少抵抗,就将篡位者维贾雅巴胡六世及其家属全部俘虏。
次日,远在科伦坡的康提主力军得知王城陷落,仓促回师发起反围困。但在首脑身陷囹圄背景下,更多是表现出投鼠忌器,同样没有进行过强力猛攻。
康提军队唯一的优势在于数量
经过六天左右的对峙、交涉和小规模冲突,反而允明军和挟持人质返回海边。他们有可能获得某种承诺,会在对方登船前迎回维贾雅巴胡。但郑和显然不准备履行协议,抵达港口后直接将俘虏打包带回国。而是将他们押回了中国。
战后,可怜的维贾雅巴胡被押解至南京,在朝堂上遭遇无尽数落。后来虽被允许释放回国,本家族好不容易攫取的江山却重回波罗伽罗摩巴忽之手。后者不仅恢复王朝秩序,还将积极备战,成为斯里兰卡历史上的一代雄主。
维贾雅巴胡六世 一度被押解回南京囚禁
至于出力最多的明军,并没有靠胜利捞取多少好处。其中缘由相当复杂,亦是后人经常诟病的劳民伤财之举。只留下一块次《布施锡兰山佛寺碑》铭刻功绩,很快就尘封于历史的纷纷扰扰之中。
直到1911年,一位英国工程师在斯里兰卡西南海岸加勒市的涵洞中发现石碑。它的顶部雕有中国龙形象,内容由3种语言构成,包括左上的泰米尔文,左下的波斯文,以及右侧的汉文。尽管部分字迹已模糊不清,但“大明皇帝遣太监郑和王贵通等昭告于佛世尊”等字样仍依稀可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