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卡彭特教授和尼古拉斯·文森特教授讨论了约翰王的统治、贵族的不满以及 1215 年《大宪章》诞生的背景。

探讨了鲁尼米德历史协议产生的中世纪背景，考察了约翰王的金雀花王朝遗产、他失去的法国领土以及他与教会和贵族的关系。

尼古拉斯·文森特博士

中世纪历史教授

东安格利亚大学

《大宪章》是对整个王权传统的回应，而不仅仅是对一位特定国王暴政的回应。

金雀花王朝

约翰王（1199-1216 年在位）是其家族的第三位英格兰国王，继位自其父亨利二世。金雀花王朝与自 1066 年起统治英格兰的诺曼王朝通婚。亨利二世（1154-89 年在位）通过战争取得了成功，并且野心勃勃，为自己在英吉利海峡两岸建立了一个帝国。他从母亲那里继承了英格兰王位的主张，并在 1154 年斯蒂芬篡位国王去世后实现了这一主张。在法国，通过继承和与伟大的女继承人埃莉诺·阿奎那的婚姻，亨利获得了从英吉利海峡到比利牛斯山脉的广阔领土。他还通过征服布列塔尼、威尔士、苏格兰和爱尔兰增加了自己的领土。

国王约翰的血统：一幅描绘英王家族史的世系卷轴，包括约翰王和亨利三世（约 1300-07 年）。/ 英国图书馆，公共领域

如此规模的成功不可避免地使金雀花王朝与统治巴黎的卡佩王朝发生了冲突。为了支付征服费用和英法战争的开支，英格兰本身被重税压榨。约翰王的哥哥、狮心王理查一世（1189-1199 在位）在圣地进行十字军东征时挥霍了大量资源，随后又在德国被俘，为赎回自己而支付了巨额赎金。理查一世于 1199 年去世，没有合法的儿子继承王位，王位因此产生了争议。约翰战胜了他 15 岁的侄子布列塔尼的阿瑟，当阿瑟叛乱时，约翰将其俘虏。在监狱中，阿瑟突然失踪。普遍的假设是，约翰要么亲手杀害了他，要么使用刺客杀害了他。

马格姆修道院编年史中关于亚瑟王子之死的记载：有传言称亚瑟王子是被约翰王杀害的。这份接近同时代的编年史描述了约翰王在酒后狂怒攻击亚瑟，并将其尸体扔进了塞纳河。/ 剑桥大学三一学院图书馆

这幅 18 世纪的版画描绘了亚瑟跪地求生的情景。/ 英国博物馆信托基金

金约翰失去法国领土

叛乱本身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在诺曼王朝国王统治期间，曾有多次贵族和教会人士因认为国王专制或征税过多而发起叛乱，要求得到公正对待。这最后一次发生在 1173 年至 1174 年，针对亨利二世（在位 1154-1189）的庞大叛军联盟。这里的问题在于，亨利二世的资源远远超过他的对手。因此，1173 年至 1174 年的叛乱并未导致贵族的胜利，反而进一步加强了王权，使苏格兰置于英格兰控制之下，并使国王声称将法律和税收扩展到更广阔的领土。

阿瑟·布列塔尼的消失改变了这一切。厌倦了他们的领地被当作战场，法国西部的贵族们现在开始反抗约翰，要求公正。法国国王菲利普二世（在位 1180-1223 年）假扮成他们运动的领导者。约翰拒绝出席法国王室法庭的审判。因此，菲利普宣布约翰已经失去了他在法国的所有领地。从卢瓦尔河以南一直到南部，金雀花王朝的帝国土崩瓦解。从此，卡佩王朝统治着诺曼底。约翰本人则狼狈地返回英格兰，他的声誉一落千丈。余生中，约翰收复失地的决心不断破坏着国王与英格兰贵族之间的关系。面对日益高涨的征税要求，贵族们对国王的不满也日益增加。

《法国征服诺曼底—— Grande Chroniques de France：到 1204 年，约翰失去了他继承的英格兰王位所拥有的法国领土。》/ 大不列颠图书馆，公共领域

“坏”国王约翰？

约翰是一位不成功的国王，但是否真的“邪恶”则更难判断。当时的人指责他谋杀、勒索和淫乱。其中一些指控是真实的。但有些指控在事后被夸大了，因为编年史家回顾一个明显以叛乱和内战告终的统治时期时，这些指控被放大了。由于人们相信只有上帝才能判断战争的胜负，而约翰在战争中失败了，因此当时的人很容易认为约翰确实是一个被上帝抛弃的罪人。约翰不仅在与腓力八世的战争中失败，还在宣传战中失利。我们依靠的那些记载事件的编年史家要么是文员，要么是修士。从 1205 年起，约翰与王室政府和教会之间产生了裂痕，这不可避免地使编年史家，也就是说主要记录公众意见的人，与国王对立。

这幅著名的图片显示了约翰王在森林中骑马狩猎的场景。/ 英国图书馆，公共领域

马修·帕里斯的《盎格鲁史》中国王约翰的肖像：马修·帕里斯著名的英格兰历史编年史中出现的温和版国王约翰肖像，与作品文本中对约翰的敌对描写形成了鲜明对比。/ 英国图书馆，公共领域

约翰与教会的关系

Plantagenet 家族从未与教会关系融洽。亨利二世因 1170 年坎特伯雷大教堂中托马斯·贝克特被谋杀而被广泛指责，贝克特随后被宣布为圣人。亨利及其子辈曾对教会征税，并任命自己的亲信为大主教。1205 年，约翰试图延续这一传统，要求提升一位王室宠臣为坎特伯雷大主教。教宗英诺森三世（1161-1216）拒绝了这一要求。在教宗的压力下，坎特伯雷的僧侣们选举了一位名叫斯蒂芬·朗顿（1150-1228）的人。朗顿是英格兰人，但过去 30 年一直在巴黎生活和任教。在那里，他以圣经中的好国王和坏国王为模型，批评现代王权。他主张，国王应遵守书面法律。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能向臣民征税。他们应为公众利益而统治，而不是为了自己的自私荣耀。

这份手稿包含了第一幅已知的托马斯·贝克特殉道的微型插图，描绘了主教在坎特伯雷大教堂祈祷时被击中的场景。/ 英国图书馆，公共领域

描绘圣托马斯·贝克特殉道的 reliquary：这个匣子的外部装饰着贝克特被谋杀的图像，而内部则存放着与圣人有关的圣物。在整个欧洲，对贝克特被谋杀的痴迷体现在不断进行的圣物和其死因的代表物的贸易中。/ © 英国博物馆信托基金

斯蒂芬·朗顿主教的封印背面描绘了托马斯·贝克特殉道的场景。/ 英国图书馆，公共领域

这一切都不为约翰王所接受，他不允许兰顿就任英格兰主教。教皇则以“禁制令”回应，不仅将国王及其宫廷逐出教会，实际上还暂停了英格兰教会的运作。从 1209 年到 1214 年，持续了六年的禁制令期间，信徒无法接受圣礼，死者也无法获得基督教葬礼。约翰王则对教会和英格兰贵族征收更重的赋税。有关阴谋的谣言开始蔓延。兰顿逃往法国，一些被约翰王迫害或指控叛国的英格兰贵族也纷纷逃往法国。贵族和教会之间的反对意见形成了新的共识。

编年史英伦编年史：这份手稿包含了一份罕见的关于 1208 年教皇禁令的 contemporaneous 记载。原始记载已被移除，可能插入了一份替代文本，以避免冒犯约翰王。/ 大英图书馆，公共领域

为了抵御法国入侵的威胁，并实现其在诺曼底的收复计划，1213 年，约翰与教皇和解。这一举措本意是外交上的重大突破，他将自己和其领地置于教皇直接管辖之下。从此，教皇有义务保护英格兰免受法国入侵的威胁。兰顿得以从流放中返回。然而，约翰在法国的战争并未取得成功。一支远征军被派遣，资金来自过去 10 年的重税。约翰本人在南部法国作战，盟友则在北部。1214 年 6 月底，约翰在卢瓦尔河战役中失利。一个月后，7 月 27 日，约翰的北部盟友在博韦战役中被彻底击败。约翰再次狼狈地返回英格兰。

英诺森三世的 bulls 将英格兰置于其保护之下：1213 年，约翰王担心教皇支持下的法国入侵英格兰，与教会和解，让教皇成为英格兰的封建领主。作为回报，他获得了教皇的支持，这一支持在 1215 年变得至关重要，当时教皇同意废除《大宪章》。/ 英国图书馆，公有领域

《大宪章》的先例

在约翰王缺席期间，许多男爵拒绝支付用于法国战争的特别税（称为“豁免税”）。一些男爵开始公开要求进行改革。为了保护教会的特权，坎特伯雷大主教兰顿试图促成一项和解。根据编年史家的记载，兰顿现在拿出了亨利一世（在位 1100-1135）的加冕诏书作为约翰王应遵守的那种改革的范本。1100 年，英格兰国王亨利一世被迫同意了一系列书面承诺，以限制其财政要求，恢复英格兰过去的良好法律和习俗，并尊重其男爵和教会的自由。

亨利一世的加冕特许状为约翰王的封臣所熟知，并影响了 1215 年 RUNNymeade 的谈判。/ © Lambeth Palace Library

尽管这份加冕特许状中的许多承诺并未兑现，其文本却得以保存下来。在欧洲其他地方，统治者也颁布了类似的特许状，向臣民许诺自由，并恢复过去的良好法律。例如，在 1212 年，西蒙·德·蒙福尔（1208-1265）领导南法征服战役时，曾颁布了一份长达数千字的自由特许状，即《潘亚尔法典》，承诺维护教会特权，只征收合理的赋税，并公正执法，不收取贿赂。这份协议几乎可以肯定为兰登所熟知，因为兰登的哥哥曾参加过德·蒙福尔的军队。

《帕米耶条例》于 1212 年 12 月颁布。其中许多条款涉及与英国《大宪章》同样关注的问题。它很可能在英格兰广为人知。/ © 国家档案馆（法国）

通往鲁尼米德的道路

因此，早在 1214 年，英格兰反对派就开始要求约翰王颁布一项特许状，以保证未来的良好治理。这些特许状的具体条款经过了数月的讨论。草案被反复修改，其中一份被称为《未知特许状》的草案保存在法国国家档案馆中，其形式是亨利一世加冕特许状的副本，后跟随一系列据说约翰王同意的条款。这些条款中的第一条，承诺“国王不会在未经审判的情况下逮捕任何人，也不会接受任何司法费用，也不会做出任何不公正的行为”，后来成为《大宪章》中核心要求之一。

《未知的宪章》以亨利一世加冕宪章的副本开始，随后列出了一系列额外条款，开头声明：“约翰王承认他不会在未经审判的情况下逮捕任何人，也不会接受任何关于正义的付款，也不会做出任何不公正的行为。”/ © 国家档案馆（法国）

到 1215 年 1 月，英格兰的贵族们已公开联合起来反对国王。他们的主要发言人多来自英格兰北部，这一地区对王室干预尤为不满。因此，反对派被统称为“北方人”，尽管其中只有部分战斗力量来自北部。5 月初，国王仍在寻求拖延时间，贵族们宣布开战。他们宣布不再效忠约翰，并占领了伦敦城。从这一刻起，国王几乎别无选择，只能进行谈判。因为伦敦对王室政府至关重要，而叛军占领伦敦意味着叛军有可能废黜国王，并将一位法国的篡位者置于王位上，这构成了真正的威胁。

约翰向封臣们作出的让步被列在一份名为《封臣条文》的文件中，并附上了国王的金印。与此同时，王室秘书处根据在 RUNNymeDEE 达成的协议制作了一份正式的王室特许状，这份文件后来被称为《大宪章》。/ 英国国家图书馆，公有领域

于是，贵族和国王在伦敦和温莎王宫之间的一半路程——鲁内梅德会合。经过几天的谈判后，双方达成了书面条款，并用国王的封印进行了确认。我们称这份文件为“贵族条款”，因为它仅仅是一个草案，列出了若干条款，但尚未以国王的名义发布。这份文件几乎奇迹般地保存了下来，由兰顿大主教将其存放在伦敦兰贝斯宫的档案中，之后经过一系列冒险，于 1769 年赠给了大英博物馆。正是这份文件，在 1215 年 6 月 15 日被重新编写成了著名的自由大宪章——《大宪章》。

脚注

1. Plantagenet 这个姓氏来源于法语中的“扫帚植物”（plante de genêt），据说约翰的祖父 Geoffrey 勃艮第子公爵曾使用这种植物作为徽标。根据他们自己鼓励的一个传说，Plantagenet 家族最终源自一条女妖梅利西娜的后代：魔鬼的血脉。

英国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