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516年,齐景公与名臣晏婴谈话时,晏婴曾郑重提醒他:“田氏虽无功勋德行,却用大斗借粮、小斗收粮的方式收买人心。若田氏不加遏制,终有一日齐国会变成田氏的齐国。”这番话虽带有预警意味,但后人回望历史,却发现齐景公以及其后的数代国君,终究没能阻止这一局面。到了公元前391年,田氏终于将齐康公迁至海上,只给他一座小城以奉祖祀。曾经的堂堂齐国之君,竟落得如此境地。十二年后齐康公去世,田氏遂正式取代吕氏,成为齐国的主人。
齐景公并非庸碌无能的国君,他的谥号“景”就说明其治国有政绩。然而自晏婴发出警告,到齐康公彻底被废,这中间经历了一百多年、数代国君,却始终未能根除田氏。按理说,作为一国之主,齐国历代君王若真心要防范,完全可以扶持其他家族势力,甚至以武力清除田氏,成功几率极大。然而事实是,田氏一路顺风顺水,几乎没有遇到致命打击,最终轻松篡位。那么,齐国历代国君为何会选择视而不见?
这一切要从田氏的先祖陈完说起。陈完是舜帝后裔,原本在陈国为贵族。齐桓公时,陈国内乱,太子御寇被害,陈完与其交好,遂出奔齐国。齐桓公欲封他为卿,地位仅次于诸侯,但陈完自知寄人篱下,谦逊推辞,只接受了工正一职,掌管百工。齐桓公还赏赐田地,使其在齐国立足。为了避讳,他将“陈”改为“田”,音近而义转,这个新姓氏便由此传下。
陈完虽是外来者,但工正之职让他掌控齐国手工业,而齐地商贸发达,田氏借此积累雄厚财富。更重要的是,田氏善于以富济民,“大斗出、小斗进”的做法让百姓感恩戴德,他们在木材、盐等民生物资上也常常低价出售,由此博得了广泛民心。晏婴所说的“施舍于民”正是这种策略的写照。
然而,田氏虽然有钱,却一度缺乏政治地位。直到陈完的后裔田无宇赶上齐国动荡的时机,才迎来转折。齐庄公与权臣崔杼妻子私通,被崔杼弑杀,齐景公才得以登位。政局动荡之际,庆封又灭崔氏并专权,引起群臣公愤。田无宇便联合鲍氏、高氏、栾氏等势力,合力诛灭庆封。此后,田氏又借机挑拨矛盾,逐步削弱栾、高、国等家族,势力愈发壮大。田无宇还善于笼络公族,把流亡在外的王室子弟迎回并归还其封地,进一步赢得王族支持。
齐景公虽采纳晏婴“以礼治国”的建议,限制田氏过度施惠于百姓,以防尾大不掉,但他始终未敢彻底铲除田氏。原因在于当时的政治格局是“诸侯与贵族共治”,国君若贸然诛杀大族,会引起整个贵族集团的恐慌与反弹。贵族们手中有封地和兵力,国君也不敢轻举妄动。因此,齐景公的措施终究治标不治本。
到了齐景公去世,田氏终于走向公开篡权之路。田无宇之子田乞发动政变,弑杀国君晏孺子,拥立齐悼公为傀儡;随后挑动鲍氏与齐悼公互相残杀,既削弱王室,又灭掉鲍氏。齐简公曾想驱逐田氏,却反被田乞反杀。其后齐平公、齐宣公、齐康公皆沦为田氏玩物,王权彻底沦丧。
总的来看,田氏崛起依靠三点:其一,善于积累财富并广施恩惠,赢得百姓支持;其二,利用贵族矛盾,逐步蚕食对手势力;其三,善抓时机,在齐国动荡之际一跃成为第一家族。加之历史上无“外姓篡位”的先例,齐国君主根本没有心理准备,才使田氏轻而易举地夺取政权。
田氏代齐的历史教训告诉后人:作为统治者或团队领导者,权力必须保持制衡。若放任某一方独大,不仅会动摇根基,最终甚至可能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