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握中悬璧(授权读史发布)
张松暗中投靠刘备,把益州的虚实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原本被刘璋派出去斡旋的张松,在与刘备接触后暗通款曲,不仅促成刘备受邀入川,还把蜀地的地形、兵力与粮草情况全盘交代,等于把益州的弱点和机会都摆在了刘备面前。
于是刘备顺利入川,与刘璋在涪县大摆筵席。两人一时宾主尽欢,帐下将士也和乐融融,涪县宴会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然而看在心里的,并不是每个人都安心——尤其是背后促成这场局面的张松。张松既是内应又是叛徒,越拖延就越怕一切露馅,于是托法正悄悄通知刘备:现在下手最合适。但刘备没有立刻采取行动,这让张松忐忑不安。
另一个忧心忡忡的人是庞统。庞统出身荆州名士,早有名声,智谋过人。刘备起初把他招为治中从事,后来又并列为军师中郎将,位次仅次于诸葛亮。这次随刘备入蜀,庞统被委以首席谋士的重任。相比诸葛亮的稳重,庞统更善于出奇制胜、谋划大局,正因如此,当张松与法正劝刘备借机取益州时,刘备一时犹豫不决,是庞统的劝说让局面有了转机。
庞统指出两个关键事实:一是荆州多年战乱、民心流失,人才大量外移,难以作为长期支撑;二是益州地广物博、富庶,可以弥补荆州的短板。更重要的是,他强调当下是讲求权变与策略的时代,不可一味守旧。他以春秋兼并的历史例子为例,主张先取益州、安抚民心、施行仁政,再以德服人,这样做并不会真正损害天下的信义。庞统的现实主义说服了刘备。
不过,刘备并非轻易抛弃“仁义”人设。先前在襄阳和荆州时,他曾因顾忌名声错失良机,这回他又以未得人心为由迟疑:初来乍到,如果立刻发动突然袭击,虽可速取刘璋,但长期掌控益州却也许难以维系。表面上看他是顾虑名誉,实际上则兼顾实力与后续收拾局面的难度。正因如此,刘备没有立刻采纳庞统最激进的方案。
事实上,刘璋对刘备素来礼遇有加,他给刘备优厚待遇、补充军资,甚至册封互相的头衔以示善意。刘备走后按约北上征讨张鲁,刘璋更是送兵送物,表现出极大诚意。可刘备到葭萌关后开始收买人心、消极作为,使形势逐渐倾向对他有利。时间一长,本来暗中的内应和刘璋手下的人心动摇之事便开始显现。
建安十七年(212年)冬,曹操出兵南下攻孙权,刘备借机向刘璋借兵增援并索取大量财物,言称东吴危急需共助一番。此举让刘璋开始生疑:刘备多年无重大行动,如今却频索兵粮,莫非另有所图?刘璋虽不愿公开反目,但只给了较少的支援。张松见事态可能泯灭多年的布局,写信追问刘备为何在关键时刻撤离,不料张松的举动为其兄张肃知悉,张肃以为此事会祸及己,遂将张松的图谋告发给刘璋。刘璋于是大怒,处死张松,并切断与刘备的通信和往来,双方矛盾至此公开化,战争已成定局。
庞统为此愤然献上三策:上策为秘密选精兵夜行小道,速袭成都;中策为擒拿白水关守将以瓦解敌军,继而直取成都;下策为退守白帝城,联络荆州兵力,步步为营。上策风险最大但见效最快;下策稳妥却耗时;中策则折中,既有一定主动性又相对保守。刘备最终选择了中策——既非最冒险也非最稳妥——这一选择在后续的征战中并未带来立竿见影的效果。
回顾刘备的性格与抉择,我们会发现表面上的仁义只是他政治策略的一部分。早年在平原国相任上行仁政、在荆州渡民以义等举,确实为他赢得了广大下层的拥戴,但上层人物对他的疑虑从未全消:吕布手下曾指刘备“反覆难养”,刘表对他也保持戒心,周瑜更直言“养虎”。这些看透并非偶然,而是乱世中对权谋与人格的理性判断。
综上,刘备并非一味仁厚的君子,关键时刻能以利益与时局为重;他在益州的行动也是渐进且带有权谋色彩的。涪县大会虽然暂时维持了表面的和气——刘璋授刘备大司马,刘备封刘璋镇西大将军──但实质上双方已到分裂边缘。刘备入川后虽苦战近三年,但他在夺取益州的进程中难辞其责:既有迟疑,也有策略上的得失。刘备最终未立刻采取庞统的上策,选择中庸之道,这既反映了他对形势的权衡,也埋下了未来更长征战的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