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诚 图片来自网络
1943年3月中旬,第六战区全体官兵收到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要进行一次全员体检。
在部队内进行全员体检?这可是个破天荒的事。
这些战士们除在入伍时量过身高,称过体重外,还真的不知道体检为何物?
原来,六战区司令长官陈诚虽然云南云南担任远征军司令官,但心中始终挂念着六战区的这些弟兄们。于是,陈诚立即用手中的职权从远征军的物资中截留了一部分,运往六战区,想要给六战区全体官兵来一次体检。
按照顺序,这一天轮到驻守在离日军仅有不到800米的75军预4师搜索3连了。可就在大家兴高采烈要去体检的时候,连长谢英却一脸的不乐意。
但军令是不能违抗的。谢英只得按照师部的命令,每天抽调1个排到师部体检。可谢英却始终没去。
直到再也躲不过去了,谢英只得带着剩下的那个排去了师部,可仍然在体检的帐篷外面徘徊。终于,搜索3连的每一个人都体检完了,医官拿着花名册来到帐篷外面大喊,搜索连还有一个叫谢英的人哪去了?为什么不来体检?
可谢英仍然不吭声。
这下子,搜索连的战士们感到奇怪了,连长为什么不去体检呢?
喊来喊去,就把预4师的师长傅正模惊动了。他走过来问谢英,你为什么不去体检呢?
谢英回答,身体不舒服。
傅正模说,身体不舒服更要体检,检查出病来,不正好可以治吗?
可谢英仍然不肯。
傅正模火了,你要是再不去,我就派人把你抬进去。
见实在是无法躲过,谢英只得说了实话:
“对不起弟兄们了,本连长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是个女儿身。”
这下子,不仅惊动了预4师,连第75军和第6战区都轰动了,这简直就是“当代花木兰”啊!
那么,一个妙龄大姑娘,又是如何进入部队,并且还成长为一位英雄连长的呢?
说起来话长。
谢英,本名王宗秀,宜昌人,家庭小康。父亲本是民生公司的一位船长,可由于在武汉会战的大疏散中,船只遭到日本空军攻击,船毁人亡。
逃离武汉的王宗秀回到老家宜昌后不久,枣宜会战爆发,王宗秀只得和家人再一次背井离乡投奔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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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由于前线士兵伤亡太大,征兵已经征到了独子头上,王宗秀的哥哥要被选去当兵。
当时的旧观念是家中无子就意味着这一支血脉的断绝,王宗秀的母亲百般不舍,不肯放行。
要是放在王宗秀的父亲在世,可能花几个钱就能摆平这个事。可由于父亲已死,家道中落,实在是无钱赎买。因此,王宗秀决定代兄出征。
王宗秀在年幼时就被父亲当作“假小子”养活,不仅身体健壮,而且个性开朗,在周边人中很有影响力。因此,负责征兵的保甲长们一来是为了完成征兵指标,二来也很佩服王宗秀代兄出征的勇气,就隐瞒了王宗秀是个大姑娘的身份,由其代兄从军,从此改名为谢英。
当时的征兵政策是,谁能征集来30~40人当兵,就可以当排长;谁能征集来一百人当兵,就可以当连长。
王宗秀虽然是个姑娘,但在当地很有号召力,在她的号召下,有50余人跟着她当了兵。因此,王宗秀一入伍就当上了副连长。
可王宗秀毕竟是个大姑娘,从说话声音上就没人能听出来?
说来也巧,王宗秀一来嗓门天生就大,二来,还是一个女中音,声音浑厚,因而瞒过了很多人。
再说,一个大姑娘当兵,还当上了副连长,其他人想都不敢想她是个女人。
可让王宗秀没想到的是,她进入的这支队伍的名声却不咋样,连个番号都没有,仅是一个“无名之师”。
所谓“无名之师”,指的是这一支部队在作战中犯下大错,番号被剥夺。不然,就连刚从保安团升格而来的部队也会被授予“暂编”或“新编”师的番号,一支在蒋系嫡系部队精锐第2军建制里的部队岂会连个番号都没有?
说起来,这个“无名之师”的底子一点也不差。它过去的番号是第2军第9师,是一支全苏械的部队。
在当时,整个中国部队几百个师中,仅有1、2、5和74军是苏械装备的攻击军。只不过在昆仑关战役中,第2军战败,在撤退过程中,由于日军飞机轰炸,第9师建制散乱,兵找不到官,官找不到兵。等到部队脱离险境后才发现,师长不见了。
第9师师长郑作民可是毕业于黄埔1期的老资格了,他的失踪,引起了包括蒋氏在内的黄埔生们的重视。
第9师赶紧派人回阵地寻找,终于发现了郑作民的遗体。蒋氏听说后大怒,一支部队竟然能把自己的师长丢了,这种部队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若不是有人说情,蒋氏会立即把第9师撤编。但即使如此,蒋氏还是下令,把第9师的番号撤销,成为了一个“无名之师”。
第9师也以此为耻辱,在军装的臂章上绣有“攻就不退;守就不走”字样,以此来激励将士。
可这些情况以王宗秀(谢英)一个刚入伍的新兵哪里能知道?就这样,她稀里糊涂地就加入了这个“无名之师”。
1940年8月下旬,谢英接到命令,让其马上到团部报到。
原来,日军占据宜昌后,对重庆形成了很大的威胁,不仅在陆路可以沿着鄂西北进入四川的大道攻击重庆,而且,日本空军利用宜昌机场为中转站屡屡对重庆发起无差别的轰炸,给重庆军民带来巨大损失。
因此,反击宜昌、收复宜昌迫在眉睫。
但对于宜昌日军的部署,中国部队却所知不多。为此,第5战区长官部命令第9师迅速摸清敌情。
第9师师长张金廷大笔一点,任务落在了26团头上。而谢英恰好是宜昌人,第26团团长又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谢英。
谢英得令后,带着一个排的战士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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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夜色,谢英带队摸到了日军宿营的帐篷外面,先是几十颗手榴 弹飞去,炸得日军东倒西歪,然后大刀飞舞,杀得日军鬼哭狼嚎。
但谢英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她急忙下令捉活的。好在带队的向导机灵,将一个日军死死地摁在地上,还有几个战士帮忙,把一个日军俘虏装到了麻袋里。
见日军的增援部队即将赶到,谢英下令撤退。可没料想,这个日军俘虏不扛折腾,竟然被憋死了。
好在在搜查俘虏的时候,发现了一块军牌,上面写着“第十三师团村腾部队”的字样。第五战区这时才弄明白,驻后宜昌的竟然是日军甲种师团--第十三师团。
初出茅庐,谢英就立下了战功。
1941年9月,第2次长沙会战爆发。
为了给第9战区解围,蒋氏命令陈诚向宜昌发起反击。
这么做的好处在于既可以“围魏救赵”,以解长沙之危,也可以收复宜昌,拔掉日军在入川大门口的一颗“钉子”。
按照作战计划,第9师担任主攻。
具体部署是,第33师和第76师主动佯攻日军给第9师打掩护。第9师则趁这个机会,利用夜色的掩护,从宜昌东北烟墩堡以东,土门垭之间的间隙钻进去,进攻土城和占领宜昌机场。
这可是一项重要任务,陈诚之所以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一个“无名之师”,一是第9师强烈请战,想要恢复名誉;二来,陈诚也想以第9师这种勇气来啃下日军这块“硬骨头”。
谢英所在的第9师26团二营的任务是潜伏在土城外线,待到夜色降临,再向土城发起突袭。
可由于潜伏行动被日军发现,部队只得改为强攻。
日军早就在烟墩堡、土城一线设置了坚固阵地,并铺设了大量的铁丝网、埋设了大量地雷。并且,宜昌主阵地东山寺上的日军炮兵也可以支援烟墩堡、土城一线,第9师的攻击伤亡惨重。
由于日军使用了大量探照灯,使得攻击中的第9师官兵受强光照射,眼睛根本就睁不开,吃了大亏。谢英所在的第2连连长战死,谢英火线代理连长。
战至10月7日,第9师终于突破日军阵地,杀到了宜昌主阵地东山寺和土城一线。而此时,出征时一个连142名战士已经伤亡过半。
10月8日中午,谢英率部杀到宜昌邮局,经过一番血战,全歼日军守军。
随后,谢英又率部杀到“怡和洋行”。这里本是英国人开办的一家公司,后来被日本人改建成了一个澡堂“宝泉汤”。
可就在“宝泉汤”,第2连闹出了个大笑话。
由于日本商人把这里打造成了一座风月场所,因此这里面的日本女人很多。当2连士兵进入“宝泉汤”后,发现了13个日本女人。这下子,现场可就乱套了。
谢英是个大姑娘,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见实在无法控制住局面,谢英只得朝天开了一枪,满脸通红地喊道:
“糟蹋中国女人的日本兵根本就不是人,难道你们也想做?”
士兵们见连长发了话,也就不敢再造次,只得乖乖听话。于是,这13个日本女人被押送到了后方。
10月9日15时,谢英率部在宜昌的滨江大道与日军厮杀,突然日军飞机飞来展开轰炸。可这一次,日军使用的并不是常规装备,而是“特种烟”。
谢英知道大事不妙,在之前的战斗中,她的这个连队有很多士兵就是伤亡在这种“特种烟”上。
见局势万分危急,谢英大喊一声:
“弟兄们,都往江里跳啊!”
说完,谢英就冲到江边,一头扎到了江水里。
好在二连的士兵们听命,都跟谢英跳到了江里,损失不大。
可筋疲力尽的谢英已经没有力气游回岸边了。她也不敢呼救,因为江面也在日军的射程之内。
此时长江水面已经浮尸累累。只要自己不喊叫,日军也不能发现。如果喊叫,就会成为靶子。
就这样,谢英和战友们一直飘流到了艾家镇附近,才停止漂流,向长江南岸游去。
可此时,谢英等人已经筋疲力尽,根本就游不到岸边。谢英只得大呼救命。
说来也巧,艾家镇附近正好是75军预4师的驻地。预4师的官兵们听到有自己人呼救,就冲出河岸,把谢英等50余人救上了岸。
被救后,谢英表示愿意带着部下留在预4师。
之前,谢英加入“无名之师”是不知道底细,可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第9师在军中抬不起头来,已经让谢英萌生了离开“无名之师”的想法,现在被预4师所救,就表示要留在预4师。
预4师师长傅正模见谢英有这个要求,自然一口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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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昌反击战,预备4师也损失惨重,尤其是中下级军官,缺额得厉害。谢英在攻击土城和东山寺的战斗中都立有战功,已经打出了名气。现在表示愿意留在预4师,傅正模自然是一百个愿意。
于是,傅正模正式任命谢英为预4师搜索连连长。
可如此一来,第9师就亏了。
谢英立的战功是在“无名之师”期间里立的,可立功受奖的时候,却变成预4师的功劳了。
不过,第9师的表现和付出也被陈诚看在眼里。宜昌反击战之后,“无名之师”被恢复了第9师的番号。
宜昌反击战结束后,谢英荣立二等功,奉命带领搜索连驻守在日军西进的必经之地三游洞。
由于对面日军阵地的地势较高,谢英这个连队的处境很不妙。
为此,谢英决定派一支小部队利用夜色的掩护从侧翼迂回到日军阵地后面,然后前后夹击日军,改变自己的不利局面。
可带队的一名班长却在半夜返回,回复说没能迂回成功。
第2天夜间,谢英又派出另一名班长前去,却取得了成功。
谢英感到很奇怪,为何这次派去的人就能成功,而之前派去的人就不能成功呢?
她在询问了前一天夜间出击的士兵们后才得知,前夜出击的那名班长因为怯懦根本半道就返回了。谢英大怒,立即下令,以“畏葸不前”罪把这名怯懦的班长执行军法。
从此之后,日军再也不敢利用地势的优势来袭扰搜索连了。
可这仅是谢英在抗战这个舞台上仅有的演出了。
得知谢英竟然是个女儿身,六战区司令长官和75军军长等人都赶到了预4师驻地。谢英知道,她以谢英这个身份再想在前线带兵与日寇厮杀已经不可能了。
从此之后,谢英就在第5、6、9战区乃至全国各战区作巡回报告,一直到日本投降之前才结束。
回到75军后,谢英被授予中校军衔,于抗战胜利后解甲归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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