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

3月18日清晨，彭德怀早早就起了床。他知道，今天就要撤出延安了。这是一个不平常的日子，他有更多的事情要处理。

彭德怀在窑洞前踱一会步对警卫员说：“你去请龙飞虎和阎长林同志到我这里来一下。”

不一会。龙飞虎和阎长林就来到了彭德怀的窑洞，说：“彭总，我们来了！”

彭德怀先让他们坐下，然后问阎长林：“你们警卫排的人都打过仗没有？”

阎长林明白彭德怀的用意，是担心毛主席的安全，回答说：“我们警卫排的大多数同志是从前方调来的，都经过几年的战斗锻炼。在最近的防空中表现得勇敢、沉着。”

彭德怀又问：“你们都有些什么武器？”

“都是20响的驳壳枪，还有苏式冲锋枪。”阎长林说。

彭德怀点点头，说：“人勇敢，有好枪，就一定能保证毛主席的安全！这样我就放心了。”

阎长林很感动。他看到，几天来彭德怀一直在为毛主席的安全操心，就要撤退了，他又想得这么周到细致，便以坚定的口气说：“请彭总放心，我们一定保证毛主席的安全！”

“敌人距延安已经很近了，我们今天晚上就要撤离延安。”彭德怀的语气似乎有些沉重，说：“全党、全军和全国人民都关心毛主席的安全，很多同志希望毛主席早过河东，可是他不同意，他不愿在敌人打来的时候离开陕北人民，一定要坚持留在陕北指挥作战。中央还没有最后决定，你们先要做好留在陕北的准备你们是代表全党、全军和全国人民的意志，直接保卫毛主席安全的战士，一定要完成这个光荣任务！”

“是！”龙飞虎说，“我们回去就检查落实彭总的指示。”

“我们都知道肩头的责任！”阎长林说。

彭德怀说：“毛主席一向不顾及自己，你们要特别注意在紧急情况下，他不走也得劝他走，必要时抬也要把他抬走，只要保证他的安全就行，过后可以再解释。”

阎长林说：“我们一定按照彭总的指示做！”

彭德怀叮嘱说：“你们不要辜负党和人民的重托，一定保证毛主席的绝对安全啊！”

龙飞虎和阎长林离开后，彭德怀又抓起电话，要通罗元发，大声问：“罗旅长前边怎么样？”

电话里传来罗元发的声音，“我们节节抗击，交替掩护，已转移阵地。”

“好，继续按原计划行动！”彭德怀说着放下了电话。

警卫员送上一杯水。

彭德怀端起杯子，咕咚咕咚喝了下去，又对着墙壁上的地图凝思起来。

“报告主席、周副主席！”龙飞虎推门进来，说：“敌机又来轰炸了，有几颗炸弹就落在附近。”

彭德怀说：“我去看看。”

“不要看它了。”毛主席站起来，说：“走，我们到那个石洞里去，炸弹对石洞没有办法。”

在防空的石洞里，毛主席、周恩来、彭德怀席地而坐，继续研究野战兵团的领导机构和撤出延安后的作战问题。

黄昏降临时，彭德怀看看手表，说：“我到外边去看看，毛主席、周副主席马上准备离开吧！”

毛主席说：“莫急！”

周恩来说：“你去看看吧！”

离开石窑洞，彭德怀来到作战室，问道：“情况怎么样？”

“松树岭还在我们手里。”王政柱说。

“再派人去检查一下群众的撤退情况，如果还有人就让他们立即离开，一分钟也不能停！”彭德怀说。

王政柱说：“毛主席、周副主席还不走吗？”

彭德怀说：“我已催过了，你再让参谋去催一下，请他们赶快走！”

王政柱走后，彭德怀又要通了前沿的电话，罗元发报告了前线的情况，小心翼翼地说：“彭总，敌人很近了，如果毛主席还没走，请他快走吧！”

从这口气里，彭德怀听出了前线抵御的艰难，也听出了情况的严重，他只说了一个“好”字，便轻轻放下了电话。

枪声、炮声传来，更紧更急了。彭德怀侧耳听听，脸上浮动紧张和焦急的神色。

一个参谋说：“敌人已经到了吴家枣园了。”

彭德怀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向毛主席的窑洞，在门口碰到龙飞虎，便大声说：“主席怎么还不走？一分钟也不要呆了！”

彭德怀所以大声，也是故意让毛主席听到的。

龙飞虎为难地说：“还在和周副主席王司令谈话呢。我们已经催了几次也不顶事，还是彭总去催一催吧。”

彭德怀几步走进房间，说：“主席快走，敌人已经很近了！”

周恩来看看彭德怀的神情，说：“今天就谈到这里吧。”

王震说：“主席在延安还有什么事要办吗？”

“你王胡子也变得婆婆妈妈了。”彭德怀说。

毛主席笑了：“没有了，什么事也没有了。到哪个地方都有电台联络，天下的大事我们都可以知道。”

“那就早一点出发吧。”王震说。

“好吧，吃饭。”毛主席不慌不忙地说。

“还是离开这里再吃吧。”王震说。

“延安的最后一顿饭还是得吃。”毛主席看着彭德怀，说，“吃了饭就走。”

吃饭的时候，毛主席又说：“我实在是不愿意走的，想看看胡宗南的兵是什么样子。”

“让部队代替你看吧。”彭德怀说。

毛主席抹抹嘴，说：“那就这样办，让部队代我看。”

饭后，暮色已经降临。毛主席和周恩来等人依依不舍地乘车离开了延安。

彭德怀把毛主席、周恩来的车队送过飞机场，又返回王家坪，长长出了一口气，说：“王科长，延安还有没有人？东西都运完了没有？还有什么问题需要解决？”

“没有了，延安已成了一座空城。”王政柱说。

“这就好了！这就好了！”彭德怀说着要通了罗元发的电话。

“罗旅长吗，我是彭德怀，你们可以撤了。”彭德怀对着话筒说，“你们打得很好，大挫了胡宗南的锐气，光荣的完成了保卫党中央和人民群众安全转移的任务。延安已经撤空了，我们也准备走了。”

“是！”电话里传来罗元发的声音。

彭德怀说：“你们要给敌人一个假象，要叫他们感到我们确实保不住延安才撤的。”

刚放下电话，三五八旅旅长黄新廷和政委余秋里来了。

彭德怀先吩咐拆掉电话，然后和黄新廷、余秋里握过手，问：“部队现在哪里？”

“已按你的指示，集结在延安以东地区。”黄新廷说。

“教导旅一撤。敌人就会进延安。”彭德怀说，“敌人进了延安，肯定要寻找我们党中央和我军主力决战，你们派少量部队把敌人主力引到安寒去。”

“是！”黄新廷说。

“要让敌人看到我们是真的溃败。”彭德怀说。

黄新廷、余秋里同时点头。

“你们快去安排吧！”彭德怀说。

黄新廷说：“彭总也早点走吧。”

彭德怀说：“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彭德怀并没有走。黄新廷和余秋里离开后，他又坐在桌子前，扳着指头数了一会，自言自语地说“我们在这里10年多了。陕北是中央红军会师的地方。延安是块宝地。但是，只有暂时放弃延安，争取主动，才能大量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所以延安撤得好，把胡宗南引进来了，我们这里虽然苦一点，晋南陈赓那里却减轻了负担。可以放手发展。”

王政柱说：“彭总，敌右路军六十一旅到嘉岭山南。左路军也过了劳山，我们走吧？”

彭德怀说：“你们不要催，看到敌人进了延安城我才走。延安不是平常的地方，这一撤退，对部队和群众都有很大影响。我们的指挥机关一定要坚持到最后才能撤，这样大家心里才稳当。”

“你刚才不是催毛主席吗？”参谋说，

“那是为了他的安全。毛主席、周副主席不能出事，我彭德怀没有关系。”彭德怀说。

枪声更近了，王政柱又劝道：“彭总，走吧，”

“什么时候了？”彭德怀问。

“已到了19日凌晨。”王政柱说。

彭德怀站起来，走出窑洞，从警卫员手里要过马灯，四处照照，在窑洞里走了一圈，伸手摸摸桌子、椅子和床板，对着墙上的标语注视一会，说：

“胡宗南这个王八蛋，你占延安吧，占了延安并不是你的胜利！”

夜色中，彭德怀一行人踏上了王家坪后沟的一条小路，向东北方向走去。登上一个山顶，他又停住了，回头看着延安城，说：“同志们，不要看敌人这么猖狂。赶得我们丢了老家还要走夜路。我看，黄河那边的阎锡山是瓮中之鳖。眼前的胡宗南又愚又蠢、是个志大才疏的饭桶。至于马步芳马鸿逵之流，小丑跳梁罢了！延安是我们的，谁也搬不走；不久，全中国都是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