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是贫苦出身,他一辈子南征北战、漂泊异乡,到了晚年,心里逐渐有了“落叶归根”的想法。
于是后来就有了“定都凤阳”的想法,为了验证这个想法的可行性,还特意做了考察,确实发现凤阳很适合做首都。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阻力却这么大。
洪武二年(1369年)九月的南京城,朱元璋刚登基不到两年,突然甩出一颗“重磅炸弹”,要把老家凤阳从穷乡僻壤变成大明的“中都”。
这事儿搁现在好比某位领导人突然宣布,要在自己村里建新首都,满朝文武都懵了。
但老朱有他的道理:“父老乡亲们得知道,我朱重八当皇帝了!”
凤阳这地方,放今天也就是个皖北小县城,但在朱元璋眼里可是块风水宝地。
他特意给大臣们画大饼:“前江后淮,以险可恃,以水可漕!”翻译成大白话就是:咱老家有长江淮河护着,水路交通也方便。
其实背后藏着他的小心思,当年要饭时被乡亲们瞧不起,现在非得让全村人看看“草根逆袭”的排场。
淮西派的大臣们自然拍手叫好。李善长、汤和这些跟着朱元璋打天下的老乡,巴不得在老家修个“超级CBD”,既光宗耀祖又能捞油水。
可反对派也冒出来了,刘伯温直接怼道:“中都曼衍,非天子居也!”意思是凤阳这破地方要啥没啥,根本不配当首都。
朱元璋一听傻眼了,刘伯温在朱元璋心里是绝对的军师角色,他之于朱元璋,相当于诸葛亮之于刘备。
刘伯温的反对,肯定让朱元璋内心很不爽。
但不爽归不爽,朱元璋是一个极度有主见的君王,他认定的事很难反悔。
于是说干就干,朱元璋调集全国工匠、军士、民夫近百万人,愣是把凤阳变成了“明朝第一工地”。
中都皇城的午门石雕,盘龙的眼睛里能塞进拳头;宫殿柱础石大得能摆八人宴席,比后来北京故宫的柱础大三倍。
运石料的队伍更夸张,从云南运块巨石,得先劈山开路,累死的牲口骨头堆成小山包,民夫们边拉纤边唱:“中都城,黄金地,进去容易出来难!”
老朱对质量把控严到变态。每块城砖都刻着22个府、70个州县负责人的名字,谁造的砖塌了,脑袋就得搬家。
用现在的话说,这就叫责任到人。他朱元璋的严苛律政,别说当官的,老百姓都见识过,所以都不敢敷衍了事,都是踏踏实实把工程干好。
砌墙用的灰浆更绝,石灰混桐油,再加糯米汁,关键部位直接灌铁水。
有工匠偷偷把血手印摁在琉璃瓦上,六百多年后考古队挖出来,还能看清指节凸起的纹路。
就这样,吭哧吭哧干了好久,皇城终于竣工了。
洪武八年(1375年)四月,朱元璋带着大队人马回凤阳“验收成果”。原本该是衣锦还乡的高光时刻,却成了大型翻车现场。
先说好的一面:中都城墙比南京高三丈,护城河宽得能跑战船,三大殿的地基深达15米,按这标准能抗八级地震。
朱元璋幻想着皇城的威武霸气,结果坏消息接踵而至,汤和的侄子用军饷给自己修豪宅,李善长的手下克扣民夫口粮,工地上的老槐树天天有人上吊。
更糟心的是,朱元璋发现淮西老乡们抱团贪腐,俨然搞起了“凤阳帮”。
最刺激的还在后头。有风水师偷偷禀报:“陛下,这中都城压着王气呢!”原来凤阳地势低洼,夏天暴雨能把皇宫淹成鱼塘。
朱元璋站在未完工的奉天殿前,望着远处光秃秃的丘陵,终于承认刘伯温说得对,“非天子居也”。
看来这就是天意,注定不让他老朱回老家。
回南京的马车里,朱元璋掰着手指算账:六年时间,花掉的钱够打三次北伐战争;累死的民工比元末凤阳全县人口还多;最关键的是发现“老乡靠不住”,淮西勋贵们贪污起来比元朝官僚还狠。
这时候又冒出两件事火上浇油。
先是刘伯温被死了,临终前还念叨:“凤阳虽帝乡,不宜居!”接着钦天监报告紫微星偏离中都上空,气得老朱直拍桌子:“朕修的不是皇宫,是吞金兽,这样下去真不行啊!”
洪武八年四月二十八日,朱元璋突然下诏“罢中都役作”。诏书写得冠冕堂皇:“劳费太过,宜速止之!”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皇帝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因为这事要开始不难,但要结束,就一定要想好说辞,不然全天下老百姓都要看自己笑话,尤其是凤阳老家的乡亲们,都会对老朱寒了心。
停建的“中都城”成了明朝最大烂尾楼,但它的基因却悄悄融入了北京故宫。
朱棣迁都时直接照搬凤阳图纸,北京紫禁城的中轴线布局、三大殿名称,全是中都的翻版。连排水系统都是“高仿”,只不过把灌铁水的城墙改成了砖石结构。
凤阳本地人就惨了。
清朝康熙年间,县太爷拆了皇城九门的砖盖监狱;1968年更绝,直接成立“拆城领导小组”,把东城墙扒了卖砖。
现在农民家猪圈里随便捡块砖,都可能刻着“洪武三年凤阳府造”,搁拍卖行能换辆宝马。
说来讽刺,六百年前朱元璋在凤阳搞“面子工程”,六百年后小岗村用十八个红手印开启改革开放。
中都城遗址上,老大爷们蹲在明代柱础石上下象棋,小孩骑着残缺的石狮子当马骑。
有游客问摆摊大妈:“这鼓楼有啥看头?”大妈边炸臭豆腐边乐:“老朱修它花了六年,咱们修地铁六年还没通,你说谁更牛?”
倒是那块“万世根本”的御笔匾额,现在还挂在凤阳鼓楼上,笔力比北京太和殿的“建极绥猷”更苍劲。
可惜朱元璋到死都没想明白:真正的“根本”不在城墙多高,而在民心向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