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人文化深厚,根源自称“炎黄子孙”,其中“炎黄”是指炎帝与黄帝这两位祖先,而黄帝更被视为最为尊贵的代表。每年,全国各地都会举行盛大的祭祀轩辕黄帝大典,向这位先祖表达敬意。
然而,实际上,黄帝和炎帝并非神话中的创世人物,如盘古或女娲那般开天辟地。他们是真实存在的历史人物,拥有父母和族群身份。例如,黄帝的姓氏为姬,母亲名为附宝,是有熊氏少典的后代。《史记》和《帝王世纪》对此有详细记载。
早在汉昭帝元凤三年(公元前78年),就有学者提出“自黄帝以来三千六百二十九年”(即公元前3706年)的说法,这一结论在后来的历史研究中得到了不断的推演,指向公元前的第三千纪,大约五千年之前。然而,考古学和人类学的研究已经表明,中华文明的起源远早于这一时期。例如,湖南澧县城头山遗址出土的古城距今已有六千多年,河南舞阳贾湖遗址出土的原始文字有八千年历史,而山东临淄的后李文化遗址则距今超过八千五百年。我国的农业起源大约在一万年前左右。史书中也不止一次提到,在黄帝与炎帝之前,已有有巢氏、燧人氏、伏羲氏等先民存在。
那么,既然黄帝之前还有众多先民,为何我们仍然追溯至黄帝,并尊其为中华的始祖呢?更重要的是,黄帝究竟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使他获得如此崇高的地位呢?
先秦时期的《世本》对黄帝的一系列贡献做过总结:“黄帝见百物始穿井(发明打井)”,“黄帝作旃冕(发明旗帜与冠冕)”,“黄帝乐名咸池(创作乐曲)”,“黄帝命仓颉作书(发明文字)”,“黄帝造车(发明车)”……从这些记载中看,黄帝似乎创造了许多关键性发明,让人类社会逐步走向高等级组织的生活,这也使得黄帝被尊奉为中华始祖,似乎理所当然。
然而,事实远非如此简单。将如此多的发明都归功于一个人,忽视了社会发展和技术演进的漫长过程,这样的做法显然不符合人类历史的客观规律,也与考古学的发现相悖。举例来说,西平县谢老庄遗址出土的最早水井距今已有近九千年,而裴李岗文化的贾湖遗址则出土了距今八千年的骨笛;大规模的人类聚落出现在距今约七千至五千年前的仰韶文化时期;最早的丝绸制品距今已有五千五百年。显然,文明的各项要素是在几千年内逐渐积累的,绝非依靠某一位人物的发明即可达成。
而黄帝的唯一无可争议的贡献,就是他与蚩尤的战争。黄帝参与的几场关键战役中,最为人们铭记的是与蚩尤的涿鹿之战。相较于涿鹿之战,阪泉之战的细节则显得相对模糊,至今学界对阪泉之战的真实性仍存较大争议。有学者认为黄帝先与炎帝在阪泉打过一次战斗,之后才与蚩尤交战;也有的认为黄帝先战胜了蚩尤,然后才与炎帝发生内战。还有人认为,蚩尤原是阪泉的领袖,因此阪泉之战实际上就是涿鹿之战的另一名称。
涿鹿之战是黄帝的主要战役之一,这场战斗具有无可争议的历史地位。黄帝凭借此战“讨蚩尤,擒之于涿鹿之野”,并最终获得了广泛的尊敬和支持。因此,涿鹿之战无疑是黄帝地位崇高的重要原因。
但为什么黄帝与蚩尤的这场战斗能够让黄帝成为中华始祖呢?为了理解这一点,我们需要摒弃将黄帝、炎帝、蚩尤视为某个具体个体的观念。实际上,炎黄、蚩尤、太昊、少昊等称号都是某个部落或氏族的领袖头衔,类似于周朝的每一任国王都被称作“周王”。古代史书中曾记载,炎帝的称号延续了八代,黄帝是否也有类似的称号,其实早在春秋时期就有人提出过疑问。
黄帝和蚩尤的涿鹿之战,实际上并非某年某月发生的单场战斗,而是两大族群在漫长时间里不断发生的冲突与融合。这个过程或许持续了数十年,甚至数百年。
从考古学的角度来看,我们可以看到这一历史过程的印证。中国新石器时代大约从公元前一万年开始,而在公元前五千年左右,黄河流域的仰韶文化开始形成,成为中华文明的重要发源地。炎帝的领地在陕西渭河上游,考古发现了大量与仰韶文化相关的遗址,其中西安半坡遗址便是仰韶文化的发源地,具有“红陶文化”和“火种陶罐”的典型特征,与史书记载的“炎帝尚红,以火纪,故为火师”相吻合。
同样,蚩尤的部落则位于河南安阳一带,考古学家在这里发现了与仰韶文化相关的遗址,显示出与东夷文化的交融。这些文化背景与史料记载中的蚩尤部落“逐炎帝出九隅”相契合。在汶泗流域的墓葬中,考古学家发现了含石球或陶球的葬俗,正与传说中的“蚩尤食沙石子”相符合。
可以看出,炎帝与蚩尤部落在不同地区的文化交流与冲突,使得他们逐渐形成了各自独特的文化面貌,并在公元前四千五百年左右向周边扩展,与半坡文化发生了碰撞。这一过程中,黄帝所在的庙底沟文化也悄然崛起,并逐步取代了原有的半坡文化和后岗文化。此时的黄帝,正是通过文化的融合与扩展,推动了中华文明的进程,最终开启了龙山文化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