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秦汉时代中国文明的北方劲敌,匈奴民族在历史上曾持续对中原地区构成威胁。关于匈奴人的种族来源,至今仍是一个颇受讨论的话题。部分学者提出,通过现代的蒙古语与广东话来解释匈奴与匈牙利之间的关联,认为匈奴和匈牙利这两个词在粤语发音上有相似之处,且粤语中还保留了某些中古汉语的特点,因此推测匈牙利人可能是古代匈奴人的后代。那么,欧洲的匈牙利人真的是匈奴的后裔吗?匈奴人到底属于黄种人还是白种人呢?
在人类学尚未成熟之前,许多学者曾试图分析匈奴人的人种和族源问题。王国维曾基于《晋书》中的记载,认为匈奴人长相具有高鼻、大胡须等特征,与“西胡”无异;而黄文弼则从马踏匈奴的石雕中匈奴人的面部特征如“多须、面短、鼻平”等,推测匈奴人可能属于蒙古人种。还有人提到,在蒙古诺因乌拉出土的匈奴墓葬中,有一位匈奴贵族出土遗物上显示他拥有蓝眼睛,这一发现让一些学者推测匈奴人可能属于突厥人种。甚至有俄罗斯学者认为,匈奴人可能是古斯拉夫人。显然,古代的图像与模糊的文字记载无法确切证明匈奴人的真实人种,因此,现代人类学研究成果成为了关键。
好在,随着人类学研究的深入,现代的体质人类学已能为我们提供更多关于匈奴人血统的线索。匈奴人的主要人种成分被判定为蒙古人种中的北亚类型。20世纪以来,众多学者对不同地区的匈奴墓葬进行了人骨鉴定。杜门在研究了蒙古地区匈奴墓葬中38个头骨后,得出结论:匈奴帝国时期的颅骨特征显示,匈奴人属于北亚类型的蒙古人种。1960年代,格赫曼研究了伊沃尔加匈奴墓地出土的部分头骨,认为该地区的居民可以分为三个群体:铜石并用时代的土著居民、与诺因乌拉墓地相似的匈奴人,以及中国古代北方的居民。大部分人被归为蒙古人种。2000年,韩国国立中央博物馆、蒙古国立历史博物馆和蒙古科学院历史研究所联合发掘了乌兰巴托西南的莫林·托勒盖匈奴墓,韩国人类学家通过鉴定确认墓主是一位30岁左右的匈奴女性,身高约1.5米,体貌特征与现今的蒙古人高度相似。
在中国本土,对匈奴族群的研究从未停止。研究者对春秋战国时期存在匈奴文化影响的墓葬进行了分析,杭锦旗桃红巴拉、凉城崞县窑子、包头西园等墓葬中的头骨显示出明显的北亚蒙古人种特征。桃红巴拉的居民具有宽大的中鼻型、低眶型和较大的上面部扁平度,符合北亚蒙古人种的某些特征。崞县窑子的八具头骨主要特点与北亚蒙古人种一致,面型偏短、偏宽,鼻型较窄且面部扁平度较大。这些特征与远在外贝加尔地区匈奴人遗骸相吻合,表明在匈奴征服外贝加尔地区的过程中,匈奴军队的基因已与中国北方人群相互融合。
中国境内的匈奴墓葬亦为专家提供了人种鉴定的材料。陕西神木大保当墓地出土的南匈奴人遗骨,显示出他们的特征与蒙古人种北亚类型相符。青海大通上孙家寨乙区的匈奴贵族墓葬中,墓主的头骨特征与北亚蒙古人种相似,但也呈现出某些接近东亚类型的特征。从墓葬文化的类型来看,这些墓葬的形制和风俗与汉代墓葬趋同,表明这些匈奴人与汉人之间有着更为复杂的文化交流。
综合各种地区出土的匈奴人的颅骨和人类体质学的样本,基本可以得出结论:匈奴人的主要祖先是蒙古人种中的北亚类型。在匈奴崛起的过程中,他们曾南下征战,吸收了华北地区东亚类型的蒙古人群的基因和文化,因此在战国末年与秦汉交接之际,这些人最终形成了匈奴文化群体。然而,从新疆到中亚的匈奴墓葬样本则显示,西迁到中亚的匈奴部族逐渐呈现出混血的特征,融合了欧罗巴人种的体貌特征。历史记载也表明,匈奴在西迁过程中曾征服西域城邦,并在康居地与当地的游牧民族通婚。因此,西迁的匈奴人不可避免地吸收了欧罗巴人的基因。
总结来看,考古学和人类学的证据表明,匈奴人属于蒙古人种,尤其是北亚类型。西迁至中亚的匈奴部族虽然在外貌上吸收了一些欧罗巴特征,但匈奴人的主体仍然是蒙古人种的后裔。值得注意的是,匈奴的族群概念并不像现代的民族观念那样严密,更多的是一种文化共同体,而非完全基于血缘的民族群体。因此,在探讨一个民族的祖源时,光凭语言或模糊的文物与壁画描述是不足够科学的。
参考文献:
1. 《从黑沟梁墓地、东黑沟遗址看西汉前期东天山地区匈奴文化》
2. 《三十年间国内匈奴族源研究评议》_陈立柱
3. 《关于匈奴人种问题的几点认识》_张全超
4. 《关于匈奴人种的考古学和人类学研究》_马利清
5. 《俄罗斯布里亚特共和国德日进地区恩赫尔墓地匈奴人骨研究》_索明杰
6. 《匈奴、鲜卑的人种学研究综述》_赵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