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朝廷与河北之间的恩怨纠葛已经长达二三百年,如果说春秋战国时期,楚国民众一直反感周朝的统治,那么唐朝时期,河北的士族集团可谓是始终无法容忍李唐的统治。要追溯这个持续百年的恩怨,我们不得不提四个历史人物:唐太宗李世民、武则天、唐玄宗李隆基以及唐代宗李豫,他们在不同历史节点上,都深深影响了这一地区的命运。
要想理解这段复杂的恩怨,我们首先需要从唐朝的本质出发。唐朝实质上继承了西魏、北周以及隋朝的政权,并且从一开始就被关陇门阀集团所掌控。这个集团的形成,起源于西魏的权臣宇文泰,是他在西魏的统治下奠定了关陇门阀的基础,并且这一集团的影响力一直延续了中国历史四百多年的时间。所谓“关陇门阀集团”,是指关中、陇右地区的军事贵族集团,这些人包括外来的鲜卑贵族以及当地的地主豪族,他们通过联姻和其他关系,组成了一个既掌控军政大权又垄断国家利益的庞大集团。
这个集团的构成非常复杂,最初是由西魏的“八柱国”和“二十四大将军”家族组成,其中既有西魏皇族元氏,北周皇族宇文氏,隋朝的杨氏和唐朝的李氏等。由于宇文泰是关陇门阀的创建者,而西魏与东魏、北齐的对立使得东魏、北齐势力范围的河北士族自然被排除在关陇集团之外。这样一来,河北地区的豪族集团与唐朝的关陇集团形成了潜在的矛盾。
隋炀帝试图打破这种局面,将首都迁往洛阳并开通大运河,计划再次迁都江陵,意图削弱关陇集团对朝廷的控制。然而,隋朝的灭亡使这一计划没能成功。在李渊起兵推翻隋朝时,仅用了四个月时间便从太原打到关中,占领了长安。有人或许会认为,李渊之所以如此成功,归功于他本人的能力,然而,真正的原因在于他通过唐国公的身份,获得了关陇集团的支持,这也使得李渊在短短几个月内便建立了大唐帝国。李渊的崛起与东汉光武帝刘秀类似,都是得益于当时豪门士族的支持,他成为了关陇集团的“天选之人”。
然而,李渊的成功也带来了新的问题。李渊所代表的关陇集团,毕竟是一个地方性利益集团,那么,关东集团又由谁来代表呢?他们能接受在李唐政权中沦为“二等公民”吗?
在解决这个问题之前,我们先得厘清两个概念。“关东”指的并不是今天的山海关以东,而是包括今天的河南、河北、山东等地;而“河北”则指今天的河北、北京及辽河以西的广泛地区。关陇集团与关东集团,都是士族集团的代表,主要由那些以读书做官为生的家族构成,和普通百姓无关。
这时你可能会想到两个历史人物——王世充和窦建德。王世充曾以洛阳为中心建立大郑政权,而窦建德则以相州为中心建立大夏政权。虎牢关之战后,王世充与窦建德相继被俘,大郑与大夏灭亡,唐朝也一统天下。然而,窦建德死后仅一个月,他的部下刘黑闼便卷土重来,河北再度陷入动荡。李世民奉命出征,成功击败刘黑闼。然而,李世民刚刚撤军,刘黑闼又卷土重来,重新占领河北大部分地区,直到李建成亲自出征,才终于平定河北的乱局。
历史学家对于河北乱局的责任各有不同的看法。有学者认为,李渊在李世民反对的情况下,决定杀掉窦建德,激怒了河北士族集团;但也有学者认为,这一切的根源在李世民。根据一些细节分析,李世民可能故意修改了历史,将责任推给了李渊和李建成。持这一观点的学者认为,李世民主张杀窦建德,并且在击败刘黑闼之后,采取了极端的报复性政策。
魏徵作为当时的重要人物,在这一过程中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魏徵不仅曾在窦建德和李建成阵营中服务,还在李世民统治下成为调解河北问题的关键人物。魏徵凭借其对河北士族的深刻了解,成功地修复了李世民与河北之间的裂痕。虽然李世民最终在“玄武门之变”中成功取而代之,但他仍然继续努力消除与河北士族的恩怨。魏徵也发挥了关键作用,安抚了河北士族,消除了潜在的政治危机。
武则天登基后,河北再次成为朝廷与地方势力对抗的舞台。契丹的崛起与武周政权之间的摩擦不断,河北的士族在这场冲突中与契丹的利益紧密相连。武则天派遣侄子武懿宗出兵镇压契丹起义,但武懿宗的军事行动逐渐演变成了对河北士族的大规模镇压。很多河北士族成员或因利益关系、或因逼迫站队支持契丹,结果遭到了武懿宗的血腥报复。
河北大地一片腥风血雨,甚至连俘虏的家属也未能幸免。更为严重的是,武懿宗向武则天提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建议:将所有河北人都杀光。虽然武则天没有完全采纳这一提案,但她对武懿宗的行为几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倘若不是狄仁杰的调解,河北士族的反唐情绪可能会愈加激烈。
这一切使得河北士族对李唐朝廷的敌意愈发深重,甚至拒绝与李唐皇室联姻,哪怕将自家女儿孤独终老,也不愿嫁入李唐皇室。到唐玄宗时期,藩镇政策的实施进一步加剧了地方与朝廷的矛盾,最终引发了“安史之乱”。河北作为安史之乱的重灾区,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安禄山、史思明等人的叛乱得到了河北部分人群的支持。
安史之乱爆发后,唐代宗的错误决定进一步加深了与河北士族的裂痕。他将河北地区的藩镇割给了安史叛将,造成了“河朔三镇”的割据局面。河北的割据状态持续了一个多世纪,不仅带来了灾难性的后果,还加速了全国范围内的藩镇割据,最终加速了唐朝的灭亡。
唐宣宗在位时,曾因河北士族集团拒绝与皇家结亲而进行反思。最终,他得出了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结论:原来是李家女子太过跋扈。这个被誉为“小太宗”的明君,在历史上并未能改写李唐与河北士族之间的宿怨,他的决策显得颇为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