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治史与虚构的区分
治史的关键在于扎实的功夫,而非高喊那些空洞的、煽动性口号。历史的真实与否,不能凭个人情感或“应当如何”的主观看法来判断。它不能是想当然的推测,而必须依赖史料、依赖实证。即便史料本身,也需要经过严密的甄别,去伪存真,确认其真实性。最基本的要求是,史料必须具备史料的属性,否则,它根本不能作为证据使用。近年来,围绕“四行仓库盾牌方阵”以及“陈树生抱弹跳楼”的讨论,正是围绕这个问题展开的。
一、关于孤军的历史
孤军的历史实际上只有短短四天时间,只有一个营的人马,几场战斗的内容。谢晋元、杨瑞符、上官志标等当时的亲历者已将相关历史细节详细记载。事实上,早在当时,媒体便对这些事进行了大量报道,细节清晰且多次反复讲述,关于“八百壮士”的英勇事迹早已众所周知,没有太多新的挖掘空间。而那些有关“盾牌方阵”和“陈树生”之事,经过反复核实后被证明是虚构的。
很多人质疑这种说法,尤其是那些习惯通过影视作品和个人想象来理解历史的人。他们反问:“你能找到没有陈树生的史料吗?”甚至会说:“谢晋元、杨瑞符等没有明确否定陈树生的存在,这不代表他就没有。”然而,仔细想想,这种质疑本身就含有逻辑漏洞。1937年11月1日,孤军撤出四行仓库的第二天,杨瑞符因伤住院,接受记者采访时,他明确提到几位表现突出的英勇官兵,却从未提及“陈树生”。如果真有这么一位英雄,杨瑞符会在记者一再追问下,忽略这个重要的壮举吗?这显然是不合理的。历史中的每一位英雄,都会在合适的时机被提及,并且不会因为想要保留个人荣誉而被遗漏。
二、历史与口述史的辨析
时隔半个多世纪,突然出现“陈树生抱弹跳楼”的情节,并且有人声称这来自孤军老兵口述,这到底该如何理解呢?事实上,对待口述史料的处理方式与档案史料并无不同,依然需要甄别真伪。随着时间的推移,某些老兵的记忆逐渐模糊,且部分新出现的证言与早期的描述相矛盾,我们该如何判断呢?
我更倾向于相信早期的史料,诸如谢晋元、杨瑞符等人的记载,而不相信那些后来的口述或“新发现”的事迹。原因很简单,历史上几十年间没有任何可靠史料提到过“陈树生抱弹跳楼”这样的事件。而在改革开放后的这一段时间里,这一情节突然浮出水面,难道我们就该信任这种突如其来的证言吗?我不这么认为。我猜测,这背后或许是某些人刻意制造的历史“亮点”。
至于是否有孤军官兵在多年后才意识到有些未曾公开的事宜,或者因当时的政治环境不愿提及某些事,至今仍然有人坚持这种观点。但实际上,这支四百多人的队伍从头到尾都集中在四行仓库内作战,每个细节、每个动作都尽在掌握。如果真的有“抱弹跳楼”的英勇壮举,这种事无论如何都会在当时的媒体报道中得到广泛传播。并且,即便历史遗留了一些未被说出的内容,但在当时已经有足够多的媒体在现场采访报道,如何可能等到几十年后才揭露出来呢?
三、从《八百好汉死守闸北》谈起
有人甚至提出,赵景深在《八百好汉死守闸北》中描述了陈树生抱弹跳楼的情节。此书确实在1937年出版,而且其中有关于壮士抱弹跳楼的段落。赵景深所写的这段文字确实描绘了一个悲壮的场景,令人动容,但这是否能作为史料来验证历史呢?
其实,《八百好汉死守闸北》是一部文学作品,里面包含了大量艺术加工和虚构。虽然这本书图文并茂、内容通俗,但它并不能被视为史料的依据。史学治史有着严格的规范,任何史料都需要经过严格的比对、鉴别与验证,而文学作品显然不能与历史记录等同。因此,尽管《八百好汉死守闸北》中的情节令人感动,我们依然不能简单地将其中的虚构内容当作真实历史来引用。况且,四行仓库距离苏州河畔几十米远,如何能凭空跨越而跳楼自杀?
四、艺术创作与历史的分界
我并不否定《八百好汉死守闸北》等文学作品的艺术价值,甚至可以说,它们具有极高的历史意义,能够激发民众的爱国情怀,鼓舞士气。但虚构的内容是否能与历史事实混为一谈呢?答案显然是否定的。艺术创作允许适当的虚构与夸张,塑造出如陈树生等英雄形象,这是可以理解的,也是允许的,但艺术与历史的界限应当明确。我们不能因其艺术价值而忽略其虚构的成分,更不能将其当做“信史”。
结语
本篇文章讨论的是如何严谨地治史,以及如何辨别历史与虚构的界限。历史是有严格标准的,不能随便任意推测或凭空想象。对于一些艺术作品中的虚构内容,我们可以欣赏,但不能将其与历史混淆。希望每一位喜欢历史的朋友,都能够秉持客观、真实的原则,在追求历史真相时,不被虚构所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