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先秦典籍《墨子・非攻下》中,保留着一段关于商汤伐桀的神秘记载:上天因夏桀德政混乱,命商汤承接天命讨伐夏朝,不仅派神力发出雷暴暗中毁坏夏都城墙,更令火神祝融在夏都“西北之隅”降下大火,助商汤攻克夏城。这段承载着上古天命观的文字,如今竟与三星堆遗址的考古发现产生了奇妙的呼应,为我们探寻三星堆的“都城身份” 提供了新的思考视角。
三星堆城墙(来自网络)
天乃命汤于镳宫,用受夏之大命,夏德大乱,予既卒其命于天矣,往而诛之,必使汝堪之。汤焉敢奉率其众,是以乡有夏之境,帝乃使阴暴毁有夏之城。少少有神来告曰:“夏德大乱,往攻之,予必使汝大堪之。予既受命于天,天命融隆火,于夏之城间西北之隅。
——《墨子・非攻下》相关原文
▲墨子在传授兼爱非攻的思想(来自网络)
三星堆遗址位于四川广汉,自发掘以来,其规模宏大的城垣遗迹一直是学界关注的焦点。碳十四测年显示,三星堆城墙分两期修建:一期城墙始建于距今约4100年(夏建立初期),以夯土筑成,奠定了遗址核心区域的防御格局;二期城墙扩建于距今约3600年,这一时间节点恰与商汤灭夏(约公元前1600年)的历史事件大致吻合,扩建后总长度超过10公里,兼具防御与象征意义。这种明确的城垣存在,与《墨子》中“有夏之城”具备城墙的记载形成了第一层契合。更值得留意的是,考古工作者在三星堆二期城墙的西北区域,发现了部分墙体存在被火烧毁的痕迹,炭化的夯土遗存暗示着这里曾经历过大规模火焚事件,而这恰好与文献中“天命融隆火于夏之城间西北之隅”的描述形成了跨越三千年的时空对照。
三星堆古城历次城墙发掘地点示意图(来自网络)
三星堆遗址的考古发掘现场图(来自网络)
有趣的是,长期被部分学者视为“夏都”的二里头遗址,虽已发现宫殿区、手工业作坊等都城要素,却始终未找到环绕整个遗址的规模性城墙遗存,这与《墨子》明确记载的夏都“有城”特征存在明显反差。反观三星堆的城垣规模与火焚痕迹,反而更贴合文献中对夏都物质形态的描述。
三星堆城墙的考古发掘现场图(来自网络)
从自然与文化解读的角度来看,三星堆城墙的火焚痕迹或与西南地区频繁的雷暴天气有关。四川盆地属亚热带季风气候,夏季多强对流天气,雷暴活动频繁,远古时期的夯土城墙若遭遇雷击,极易引发大规模火灾。对于当时的先民而言,这种无法解释的自然灾异,很可能被解读为“天谴”,进而与“夏桀失德、天命转移”的叙事相结合。而《墨子》中“天命融隆火”的记载,正是这种认知的文字化呈现——“融隆”即指火神祝融降下大火,将自然火灾赋予了浓厚的天命神话色彩,成为商汤伐桀“顺天应人”的重要舆论支撑。
三星堆月亮湾城墙的发掘剖面图(来自网络)
从文献内涵来看,墨子记载商汤伐桀时“帝乃使阴暴毁有夏之城”“天命融隆火”等情节,核心是为了区分“攻”与“诛”的本质 ——商汤之举并非不义攻伐,而是顺应天命的正义之举,体现了先秦时期“天命转移”的政治伦理观。这种将战争胜负与天命、神意绑定的叙事,虽带有神话色彩,却为我们留存了关于夏都物质特征的关键线索:有城垣、曾遭火攻且起火点在西北方位。
三星堆东城墙(陈家梁子)的保护展示区入口图(来自网络)
当然,将三星堆直接推论为“夏都”,仍需更多硬核证据支撑。目前,三星堆城墙的测年数据虽指向距今4100年至3600年的关键时间节点,但与中原夏文化的具体交流脉络、都城属性对应的政权归属等问题尚未完全厘清,还需考古学、文献学、历史学等多学科的交叉验证。但不可否认的是,《墨子》中关于夏都“有城墙”“西北隅遭火焚”的关键信息,与三星堆遗址距今3600年左右的核心考古现象高度吻合,为我们解开三星堆与夏商之际历史变局的关联之谜,提供了一条连接文献记载与地下遗存的重要线索。
三星堆城墙的夯土剖面(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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